戚梓七愣了一下,有些尴尬道:“没怎么!”就算来到这一世,她那一懊恼就爱乱摇头的习惯,居然仍旧改不掉。
“没怎么?”凌鹫将她话重复了一遍,又道,“我方才听偏厅里吵吵嚷嚷的,莫非发生了甚让你苦恼之事?”
戚梓七也不知从何说起,料想即使说了凌鹫也帮不上什么忙,遂话锋一转道:“阿鹫,你伤势好些了吗?”
凌鹫见其不欲说,便不再问,只答道:“好多了。”
“可你现在为何……”戚梓七故意拖长音,顿了顿才道,“这般弱?”
凌鹫左边剑眉抖了抖,干笑道:“前期自然好得慢些,待那些重被接上的心肺脉络完全愈合后,方能恢复我本来功力。”他每日用琉璃宫秘术,加速修复受损处的筋脉,如今已有小成;不出双月,即可大成。到时,他定要赶回宫去,找樊鹊那个小兔崽子算账!
戚梓七点点头,突然听得桃儿喊她:“小姐,晚膳好了。”
众人落座,却均未动筷,是戚梓七说要等梨儿到了再一起吃。
不多久,梨儿送完霓裳归来。才进门,就叹了口气,惋惜道:“小姐,奴婢瞧着霓裳师傅一双眼睛没了神采,整个人都败了似的。哎,怪可怜的!”
桃儿盛好汤,端给戚梓七,道:“小姐,您当真有法子么?奴婢瞧着此事难办得很呐。”
戚梓七淡淡道:“我自有妙计。”其实她自个儿也不清楚那个法子究竟好不好,会否改变她将来的命运?可为了霓裳,她却不得不这么做,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凌鹫见主仆三人均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道:“小东西,到底发生了何事?”
戚梓七方才听梨儿提及霓裳,越发内疚起来,故懒得跟凌鹫多做解释,只道:“阿鹫,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与你无关,你就别管了。”
凌鹫听其所言,没来由的心头骤紧,竟脱口道:“如何能与我无关?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说完,确是被自个儿惊到。他是魔怔了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戚梓七却觉感动,暗叹凌鹫讲义气,不如就请他来为自己把把关吧!隧道:“阿鹫,你觉得我好看么?”
“呃……”凌鹫听她没头没尾的一句,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戚梓七等不到他答复,竟兀自笃定道:“一定很好看吧!”
凌鹫见状,甚为不解,不由得伸手覆上其额头,面色凝重道:“小东西,你没事吧?”
戚梓七放了筷子,一把抓下凌鹫的手,白眼道:“哎呀,我好着呢!”说着,又就势拽起凌鹫往门外冲,边走边道,“阿鹫,你来!”
“哎?你干嘛,我还没吃完呢!”凌鹫高出戚梓七一头,此刻乍然被她娇小的身躯拉扯着往前疾走,着实让他踉跄了几步。
“小姐!您不吃了么?”桃儿在后面喊道。
戚梓七头也不回道:“恩,我吃饱了!”
桃儿又喊:“那凌公子呢?”
凌鹫扭头,刚说了个字“我……”,岂料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戚梓七推进了主屋卧房,只留给桃儿【啪】的一声关门响。
由于卧房本就狭小,还被刻意做宽的雕花木床占去了大半空间,此地除去梳妆台和原身心爱的琴以外,便再也摆不下其它;室内唯一的那把凳子,原身既当梳妆用,又当抚琴用。故而,戚梓七只好将凌鹫按坐在床沿上,方便等下看她展示。
然而凌鹫似乎并不这么想,竟是有些结巴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莫非,你,你你……”小东西这是做什么?莫非要与他……
戚梓七正欲去梳妆台前搬凳子,但瞧见凌鹫那反应,老油条如她,又怎会不明白其心中想歪。她登时顽心大起,遂慢慢凑向凌鹫,邪笑道:“我要作甚,阿鹫看不出来么?”
凌鹫见戚梓七笑靥如花,只觉周身气血翻涌,一张俊脸竟腾地红了起来。
戚梓七暗自捧腹,面上却一本正经,稀奇道:“阿鹫,你脸红什么?”
凌鹫见她从容,受不了道:“小东西,你怎的这般不知羞!”
戚梓七义正言辞道:“我技术精湛,有甚好羞的?”
凌鹫闻所未闻,低吼一声:“什么?!”现下他脸上已然不光是红了,堪称五颜六色都不为过。
戚梓七看得几乎笑喷,却也知点到为止,方道:“等会你听了就晓得了。”
“什么?!”凌鹫再次发出一阵惊呼,随后眼睁睁地目送戚梓七直起身,踱到梳妆台边搬了凳子,朝一架摆放在对面墙角的琴走去。小东西像是要抚琴给他听?凌鹫顿觉被人当头棒喝,他堂堂琉璃宫下任宫主,脑子里装的尽是些什么龌龊思想,竟还想小东西同他,同他……此刻,凌鹫的内心是崩溃的。
落座后,戚梓七稍稍忖度。在上一世,张杰与张靓颖曾合唱过一首【燕归巢】,曲词皆十分优美,很切合中秋之意境。她想到此处,遂指落弦响,将此曲弹唱了出来。
一曲终,凌鹫已不似先前般郁闷,而是半惊讶半陶醉道:“小东西,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调调!”
戚梓七一脸得意道:“嘻,不是早说过我技术精湛么!阿鹫现在信了吧?”古代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就算再厉害的编曲大师,也谱写不出上一世的七音旋律。
凌鹫听她如是说,回想起方才,倏地干咳两声,道:“信的,信的。”
戚梓七见其窘迫模样,暗地里哭笑不得,忽而想到正事要紧,便不再逗他,随即道:“阿鹫,方才我那样弹,你觉得如何?”其实,戚梓七本意是想问凌鹫,会否对她产生别样的情愫。只是话到嘴边,却变得委婉了。
谁知凌鹫中肯地给出评价,只道了声:“不错。”
戚梓七很是惊讶,追问道:“就这样?完啦?”擦!阿鹫也答得太敷衍了罢,她明明都把自个儿唱感动了好么,居然只换来一句【不错】?
凌鹫故作不解道:“不然是怎样?”实际上,戚梓七方才演奏时,琴音悠扬,歌声清灵,再配上其倾世之貌及娇俏之姿,简直美轮美奂,妙不可言!看得凌鹫如痴如醉,可此话他又怎能讲得出口?
戚梓七却不知凌鹫心中想法,当即扑过来拉住其衣袖,喜道:“阿鹫,有你真好!谢你替我解开心结。”原来一直都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这世上也只有戚威之流才会觊觎他人美色罢了。眼下她还有甚不放心的,明日定要好生表现,还霓裳一个太平将来!
凌鹫被戚梓七弄得莫名其妙,可见其神采奕奕似完全摆脱了晚膳时分的沮丧,便也不再计较,而是甚为欣慰地任由她闹。一向嚣张的邪魅容颜上,此刻竟多了几分柔情。
翌日晨起,戚梓七便接到丁香传来的口信儿,说是皇后娘娘传来懿旨,着各府小姐先一步进宫说话儿,并赐午膳;待傍晚各家长辈们入宫,再与之会合,同去中秋夜宴大殿。
由于昨日荒废了一整天,戚梓七本还打算先去书房写【西游】,顺便欣赏凌鹫打坐疗伤(自从有次被戚梓七拆穿后,凌鹫便不再假装看书了),午后再准备赴宴之事,看来计划泡汤了。
戚梓七颇感无奈,只得叫来桃儿为其梳妆,穿得还是上回参加姜玥婷及笄礼时的那套鹅黄印茉莉花对襟齐腰襦裙。此番戚老太君并未帮她准备新衣,故除了这件儿,也无其它入流的女装可穿了。今夕不同往年,她席间要上台表演,因而衣裳不能太次。
桃儿为戚梓七施以淡妆,挽了一个随云髻,又应其要求,只簪上一枝赤金扁簪,便再无别的花朵。
戚梓七望着镜中被捯饬了一番的自己,不由夸道:“桃儿手真巧!”
桃儿似乎并未听进去,只道:“小姐,您这是进宫呀,会不会太素了些?”
戚梓七打趣道:“进宫又不是相亲,要打扮得艳丽作甚?”
这时,梨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插嘴道:“小姐是怕太过招摇,被人垂涎哩!”
“耍贫嘴!”戚梓七轻锤了梨儿一拳,笑道,“如今你家小姐不怕别人看,倒是怕头重脚轻走不了路。”昨晚有了凌鹫的例子,戚梓七此刻胸有成竹得很。
“小姐说得轻巧!”桃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分析道,“您如此不加装饰也已然比那些人好看了,还不如多佩戴些珠花。奴婢是担心,到时皇后娘娘瞧见小姐就这一枚簪子,若要怪罪您不懂规矩,藐视天威,可怎生好?”
“也是。”戚梓七闻言,不禁蹙眉。不过她可不想顶着一头珠玉钗花去,主要是因着原身的首饰大都廉价,相较于昂贵精品,尤为笨重,这一整夜戴下来,她那脖子哪里吃得消!转念一想,还是作罢,方道:“算了,皇后是主院那位的亲姐,即使我礼数再周到,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不受待见。被她训斥几句,也不少块肉不是?”记忆里,张皇后对原身不咸不淡,偶尔责难也是有的。
桃儿嗔怪道:“小姐,您还有心情玩笑!”
梨儿闻言,故作高深道:“此乃,小姐不急桃儿急。”这是她从戚梓七说的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改编而来的。
戚梓七“噗嗤”一笑,赞许道:“梨儿,说得好!”
桃儿不似这两人没心没肺,仍有顾虑,道:“小姐,此去宫里,您可万事当心,若遇上少爷那样的人……”
“无妨。”戚梓七出言打断道,只觉桃儿甚都好,就是太过啰嗦。可毕竟人家小妮子也是担心她,遂安慰道,“将来万一真出了事儿,大不了咱们仨提早跑路呗!大仇迟些报,也是一样。”
主仆三人又闲话儿一阵。因侍婢不得随行入宫,戚梓七便吩咐稳妥的桃儿看家,由梨儿陪同她去宫门外。
一切准备就绪后,戚梓七又笑嘻嘻地跑去书房与凌鹫道别,随便说了两句,竟惹得凌鹫似要抓狂,她这才满意地出了院子。
戚老太君还特意派了桂嬷嬷到将军府门口等戚梓七,叮嘱她到了宫中要谨言慎行,不要给戚将军府捅出什么幺蛾子来。戚梓七乖巧地一一应下,并让梨儿塞了粒碎银到桂嬷嬷手里。
此时,吴伯已经备好了马车候着,戚梓七便由梨儿扶着进入车厢内。吴伯遂挥下一鞭子脆响,驱车朝着天玺皇宫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