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头也不抬道:“是贵妃娘娘。”
“啊?贵妃!哪个贵妃?”戚梓七听后,诧异道,“莫不是嫦娥,嫦贵妃?”
小太监不可思议道:“你在说甚痴话?哪有什么【长】贵妃、【短】贵妃,阖宫上下就只有一个俪贵妃!你究竟是不是天玺人啊?竟连这都不晓得!”
天玺帝亲封的俪贵妃萧氏,本名萧蔷。其兄乃从一品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往简了说就是九门提督,负责京畿城防;其侄,更是家喻户晓,年仅十七便被封为镇东大将军、现年二十二岁的萧逸尘。
“哦,我平常不关注这些。”戚梓七没所谓道。看来广寒宫里住的不是嫦贵妃,而是俪贵妃!呃,她怎的还想着这个梗……
小太监见戚梓七心不在焉地乱扫一气,颇为无奈道:“喂,你拿扫帚的样子不对,力道完全使不到点上。”
说起扫地……戚梓七若有所思,而后猛然发觉出异样,难以置信道,“公公,为何此地只有你一个人打理?”这天玺贵妃的标配也太寒碜了吧?简直比广寒宫里住着嫦娥还稀奇!
(小太监)“贵妃娘娘常年吃斋念佛,不许外人打搅。历来,宫人皆是卯时到殿内清扫,却不得上此台。此台一直是由其贴身的几名宫人负责,今日刚巧轮着我。”
戚梓七恍然道:“哦,我说呢!”难怪她方才进来之时,虽四下无人,然而整座广寒宫确是整洁得很,但……“那为何我从别处来此地的路上,也未曾碰见过任何人?”当时,她听信宫女甲之言,穿行过十余道门廊,的确连半个鬼影儿都没瞧见。不过,那宫女甲为何要诓她?
(小太监)“此地偏僻,寻常只有打扫宫人会来。况且今日正逢中秋佳节,大家都上前头忙活去了,你一路过来不见人也属正常。”
戚梓七听小太监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忍不住打趣道:“公公,你还真健谈哩!”这小太监活脱一个【耿直Boy】,无论她问什么,他都答得仔细。戚梓七此刻感受到一股【萌】的气息,正朝她迎面扑来。
小太监不以为意,只默默地斜了她一眼,尽显其间的风情万种。看得戚梓七浑身一酥,忍不住又惋惜起来,若他不是个太监该多好?
日头渐渐升高,戚梓七埋头苦干,眼看胜利在望,突闻小太监道:“你不是说要去凤仪宫么,怎的会来到此地?”
“说来惭愧……”戚梓七显得有些懊恼,道,“我才入宫,就在天桥处与其他人走散,刚巧遇上两名宫女,是她们给我指的路。”
小太监讥笑道:“她们一定与你有仇,广寒宫与凤仪宫可是相反方向哩!”
(戚梓七)“怎么会?那两人我今日皆是头一回见,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们!”
(小太监)“既如此,那便是受了旁人指使。”
(戚梓七)“对啊,我怎的没想到!”
(小太监)“你可知是何人?”
(戚梓七)“无非就那几个呗。不是姜玥婷便是萧婉容,哼!”
小太监微一蹙眉,似有惊讶道:“竟是她们?”
“咦,公公识得她二人?”戚梓七见小太监反应,不禁奇道。
小太监横了戚梓七一眼,鄙夷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孤陋寡闻么?那萧婉容和姜玥婷分别是贵妃与淑妃的侄女儿。不过咱们贵妃娘娘一向不问世事,能让宫女听话的应当就只有淑妃的亲侄女儿姜玥婷没跑了。”
戚梓七听他分析,茅塞顿开,不由赞许道:“公公,你可太聪明了!拘在这广寒宫里打杂,简直是屈才。”擦!这俪贵妃居然姓【萧】,她原先还以为姓【厉】呢,看来这【俪】字是个封号。如此说来,那个淑妃应当就姓【姜】了。可恶的姜玥婷,在宫里竟还搬出这样大的靠山唬人来害她!
二人虽偶有闲聊,但手上的活计确是不停。
此时,戚梓七终于将最后一片落叶扫入到台基外围的林地里,方长舒一口气,喜滋滋道:“公公,我扫完了,咱们赶快走吧?”
怎知小太监轻松地来一句:“还有后边儿呢。”
戚梓七感觉被人临头浇了一泼冷水,当即叫嚣起来:“公公!我如今是人命关天啊!这都快午膳了,皇后娘娘若再见不到我,那我可就,就……”
小太监骤然打断她,一派气定神闲道:“先前你不是说,皇后她大清早就召了你们入宫么?眼下你已然晚到一个多时辰了,横竖都要被怪罪,也不急于这一会子功夫。倘若我丢下手里活计送你出去,回转后被主子发觉责难。与其咱们二人均受罚,倒不如你一个人担了得好。”
“你!”小太监所说似乎不无道理,戚梓七竟找不出话辩驳。
小太监见戚梓七撅嘴瞪着他,遂陪笑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就安安心心帮我干活儿吧。”
戚梓七苦着脸,嗔怪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为何觉得,这小太监是故意要留她下来似的?
小太监闻言嘲讽道:“迷路的又不是我。不然,你自个儿出去找人啊。”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释然模样!
“哼!”戚梓七气鼓鼓地哼哼着,万分不情愿道:“走吧,带路。”还是赶快把楼阙后方的台基清理干净较为实在。
却听小太监道:“急什么,吃了饭再说。”
戚梓七哪里肯答应,忿忿道:“还真是站着讲话不腰疼哩!”正说着,她忽而想到什么,立时来了精神,忙道,“吃饭?在哪儿?公公快带我去!”午膳时分,宫人们定然是聚集在一处进食吧?到时遇上别的宫女太监,她果断要上前抱大腿,让他们带她离开此地!跟着眼前这位混,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小太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只道:“我去里头端,你等着便是,贵妃娘娘不喜有外人。”说完,他便放下扫帚,向那楼阙紧闭的正红朱漆大门走去。
独留下戚梓七立在风中凌乱,她方才觉得那小太监宛若在说:【想得美!你不陪我干完活儿,哪儿都不许去!】
不多时,大门再度被打开,小太监端了个木质食盘出来。戚梓七见食盘上白乎乎的一大碗,不由惊呼出声:“天呐!公公,贵妃娘娘就给你们这些贴身宫人吃这个?”
小太监没好气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啥?你可真容易满足。”戚梓七对小太监深表同情。老天爷给了他如此俊丽非凡的相貌,却忘了再给他一个好出身。记得上一世有部电影叫【龙门飞甲】,影片中有个西厂长花雨化田,极受万贵妃疼爱;而她眼前这名小太监,不用猜就知道必是个不受宠的小喽啰无疑。果真造化弄人!
小太监却不甚在意,自顾自从碗里挑了只不太烫的白面馒头,递给戚梓七道:“喏,这个给你。”
戚梓七伸手接过馒头,却迟迟下不去口。她俪贵妃也太抠了吧,这般苛待下人,怎的连颗咸菜丁儿也不给!她自个儿吃斋念佛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将底下人也都变成苦行僧才算满意么?这时,戚梓七乍然想起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不禁悲从中来,叹息道:“哎,我本来应当在皇后娘娘宫中享用御膳哩!”
“那你别吃了,还我。”小太监听后不悦道,伸手就要来抢戚梓七手里的物事。
戚梓七忙不迭啃下一口,含糊道:“谢公公分我吃食,小女子感激不尽。”她的确是饿了。
小太监见状,忍俊不禁道:“算你识相!”
二人相安无事地咬着馒头,戚梓七渐渐觉得口干,隧道:“公公,有水喝么?”
小太监指了指食盘里的一只空木杯,道:“拿它自个儿到后头泉眼去接。”
戚梓七拿起木杯,暗啐俪贵妃简直太抠!方踱向一侧玉石板路,朝楼阙背面绕行而去。
楼阙后方蓄着一汪开阔的泉池,东西长约九丈,南北宽约六丈,略成方形,面积亩许。泉池中央偏西,有两个泉眼,大小堪比井口;水从泉眼里往上涌,冒出水面一尺来高,像煮沸了似的,不断朝外翻滚。除去那两枚主要泉眼,池中还分布着众多小泉,水泡如泄珠玑,有簇簇、有串串,飘飘悠悠、漾漾腾腾。
池岸以石砌垒,三面绿柳轻摇,与水面交相辉映。池水澄碧,青藻浮动、锦鲤穿梭,均可看得清清楚楚。池心东南方有近水楼台,小桥回波。戚梓七沿着池上探水曲廊,蜿蜒而行;随之入得亭榭,凭栏俯瞰,尽得水趣。
玩耍了一阵,戚梓七才从泉眼处接了杯泉水,尝味甚是清冽甘美。不愧是古时候的天然水源,哪是上一世的管道自来水可以相提并论的!
戚梓七解渴归来,见小太监背对她坐于台阶上,似在望着远处的琼殿玉宇。她来到小太监身后,把盛满泉水的木杯伸到其面前,随意道:“喏,顺带给你稍的。”
与此同时,小太监听闻有人走近,也碰巧出声道:“你是水牛么?怎的去了这许久?”
戚梓七先是一愣,随即便领会了其话中意思,当即不干了,作势就要挥拳敲打那出言不逊之徒。
小太监也同样怔住,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木杯出神,他无法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感觉。从记事起,周围所有人皆是按吩咐行事,从未有谁主动带过甚给他,哪怕仅仅是一杯清水。小太监心中困惑,不由转身去看。
戚梓七原想暗算小太监,不料其会突然回头,一只粉拳僵在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着实难办。她自觉尴尬,忙干“咳”几声道:“这水可甜了,公公尝尝?”
小太监却不为所动,只是用他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盯着戚梓七,眸子之间看不出喜怒。跟前这名俏丽调皮的女子,对他作出此番举动,到底意欲何为?此刻,他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戚梓七见小太监迟迟未接她手里的木杯,以为其有洁癖,不由翻了个白眼,好心解释道:“我用完后将杯子洗过了,公公放心饮便是。”
小太监终是接过木杯,抿了一口。不知是不是泉水清甜可口的缘故,他先前变得稍显凝重的俊脸上,重又换回了一贯轻佻风流的笑意,并对戚梓七道:“你别老【公公,公公】的叫了,听着怪生分。”不知怎的,他此刻竟想与这女子多些亲近。
戚梓七想也不想道:“我跟你很熟么?”呃,她本不欲这样说,奈何天生爱与人抬杠,竟就脱口而出了。
小太监听后挖苦道:“你怎的不识好歹?别忘了,你不光吃着我的,等会还有事求我哩!”
“你!”戚梓七先前还为自己说错话而苦恼,现下更是欲哭无泪,不得不扮乖巧道:“嘿嘿,小女子不懂礼数,公公毋要怪罪。不知公公如何称呼呀?”
小太监一副孺子可教模样,轻笑道:“这才乖!你便唤我阿璠好了。”
(戚梓七)“哦。”
(阿璠)“哦什么?该你了。”
(戚梓七)“我?”
(阿璠)“我什么我?你怎的这样笨!难怪一进宫就走丢,还被别人骗!”照这么说来,此女还真是个傻妞哩!
“哦……明白了明白了!”戚梓七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道,“既然你叫阿璠,那我就叫阿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