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有了称呼,聊起天来也顺溜许多。
闲话儿一阵,阿璠口气蓦地认真起来,道:“阿七,你当真不在乎和太监一道坐于地上咬馒头吃么?”
“阿璠,你怎的又来了!”戚梓七义正言辞道,“于我来讲,这世上众生平等,更何况是人?凡人只有贫富之差,却无贵贱之分。别说和你了,就连我家丫鬟也是跟我同桌而食的哩!”
阿璠不可思议道:“阿七骗人吧!”
“怎么骗人了?只不过外人在时,她们还是需站一站的。”戚梓七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叹息一声道,“哎!总归是你们这地方太封建,要是我以前那地方……罢了罢了,不说了。”戚梓七乍然惊觉,她是有多放心身边这个小太监,竟连大实话都差点儿讲出来了?!
“怎的不说了?”阿璠转念一忖度,连番追问道,“甚叫咱们地方太封建?【封建】是何意?阿七,你以前什么地方的?”
“你管得倒宽,我不过是想起自个儿老家罢了。”说着,戚梓七抬手拍了拍阿璠的肩头,故作高深道,“横竖阿璠你久居深宫,外边的事儿也与你无关不是?”
“谁稀罕!”阿璠见戚梓七含糊其辞,不愿多言,便也识趣儿。
戚梓七不知阿璠善意,只想赶紧转移其注意力,遂扯开话题道:“阿璠,此地为何叫作【广寒宫】?听着怪冷清的,皇上也不给改改。”
“此地最初名唤【广贤宫】,后来经历了番波折,最终才改叫了【广寒宫】。是贵妃娘娘自个儿换的字儿,皇上也无法。”阿璠尽显其【耿直Boy】本色,对戚梓七有问必答。
“皇上对贵妃娘娘倒是极好的!”这【广寒宫】一听就消沉得很,他天玺帝竟也由着那俪贵妃胡闹。果真是真爱啊!
阿璠敛起一贯的风流笑意,淡淡道:“或许吧。”
戚梓七目视前方,并未注意到,只兀自点点头表示认同:“也是。否则贵妃娘娘何苦把自个儿圈禁于此,想必一定是恼了皇上。”
却听阿璠佯嗔道:“大胆阿七!这话你也敢说?”
戚梓七不以为意道:“阿璠休要唬我!眼下就咱们两个,有甚不敢的?”阿璠又没有上一世的录音笔,她戚梓七怕甚?
阿璠“噗嗤”笑出声,蓦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戚梓七,似是调侃道:“阿七,你同别人不一样。”
戚梓七感到有人看她,遂也转过头去,对上那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稀奇道:“哪儿不一样了?”
阿璠顷刻又别过头去,重新望向远方的宫阙琼顶,自顾自道:“我也说不出来。总之,你就是与众不同。”
“识货!”戚梓七第二次拍了拍阿璠的肩头,明媚一笑,道:“我便当你是夸我喽!”
阿璠觉得那笑容很亮,仿佛能透过眼睛照亮人的心,竟是有些看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
阿璠回过神,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埃,破天荒地贴心道:“吃完了便走吧,咱们去打扫后头。早点儿完事,好送你出去。”
“阿璠!”戚梓七感激地仰望着阿璠的修长身影,连忙跳起来跟了他走。
立于泉池与楼阙间的玉砌空地里,戚梓七干劲儿十足,打算大显一番身手。突闻外头传来脚步声,似是有几人正踏阶梯而上。
“阿璠,你听,前头来人哩!”戚梓七忙不迭将手中的扫帚弃之,兴奋地往那条联通着前后台基的汉白玉路蹦哒而去,口中还振振有词道,“我不帮你了,我找那人唔唔……”
怎料小太监倏地近到戚梓七身后,一把将她揽了,就势捂住其口,并刻意压低声线在她耳畔道:“嘘,别说话!”
戚梓七怔怔地噤了声,但立刻发觉似有异样,眼下她与阿璠二人的姿势过于暧昧。戚梓七意识到自身脊背正虚靠着阿璠的胸膛,那胸膛十分坚实宽厚,阿璠的气息更是近在咫尺……天呐!她竟然对一个小太监也会浮想联翩?她的下限在哪里?!
戚梓七猛然收住心神,赶紧故作矜持地伸出俩爪子,反向抓上阿璠那修长白皙的手腕,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腕子掰下。暗想阿璠也就五象之年(男子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光景,怎的力气会这般大?不过如此最好!戚梓七心下窃喜,她已然把该做的都做了,如今便能理所当然地靠在阿璠怀里贪婪享受了。谁让【姐都爱着俏】呢?
戚梓七暗爽之余,想起先前阿璠所言,此地平日除了卯时,其他时候均不会有人来。可那些脚步声又是何人的?
戚梓七不由得竖起耳朵,只听得“咣咣咣”三下,是门环敲击铺首(古时门环下具有装饰性的底座)的声音。
片刻功夫,便有人过去开门:“是陆公公啊。”说话者听来像个中年妇人。
(陆公公)“孙嬷嬷,皇上来了。”
(孙嬷嬷)“皇上吉祥,奴婢这就去请娘娘。”随之而来的是【吱嘎】一响,那孙嬷嬷居然把天玺帝关在门外?!
什么情况?不请皇帝进去坐,还闭了门让其在外干等?!戚梓七惊异万分,这俪贵妃真会耍大牌!
不多久,孙嬷嬷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娘娘来了。”
(天玺帝)“蔷儿,今日是你生辰,朕来看看你。”
(俪贵妃)“臣妾谢皇上记挂。”
(天玺帝)“咱们非得隔着门才能说话儿么?你为何就是不肯见朕!”
戚梓七恍然大悟!难怪她站在楼阙背面也听得清楚,她还以为天玺帝妃间热衷于大声喊话呢,原来竟是隔了道朱漆大门。回想起方才,那孙嬷嬷去而复返,的确不曾有过开门的动静。
(俪贵妃)“皇上年年都有此问,不厌么?臣妾还是那句老话儿:臣妾自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容貌已然变得丑陋不堪,怕触了龙颜,不敢与皇上相见。”
(天玺帝)“蔷儿,都过去这许久了,你还在怨朕么?”
(俪贵妃)“臣妾不敢。”
(天玺帝)“罢了!”天玺帝叹息一声,道,“蔷儿,今日是给皇儿们物色儿媳,你当真不出来看看么?”
(俪贵妃)“皇上觉着好便好。”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戚梓七便没听到了。只因她被阿璠一个轻跃,带到了别处。
“你作甚?他们还未说完哩!”戚梓七面色不善道。此时她已重获释放,与阿璠各站两边,心底好一阵失落。还她宽厚坚实的胸膛来!
阿璠稍稍躬下身子与戚梓七面对面,眉梢一挑,嗤笑道:“阿七竟喜欢偷听?”
戚梓七大言不惭道:“是啊是啊,咱们再去听听呗!”
“皇上功力极深,若不是他心念贵妃,只怕你早就被发现哩!要是被他知晓你偷听……”他先前捂住阿七嘴时,本该立即遁走;岂料在将其揽住之后,他确是移不开步。女子香香软软的身体就陷在他怀里,他只想让光阴就此停止,好让他能多抱她一会儿。莫非是他第一次这般贴近女子的缘故?是以他当时才会产生如此之怪异想法。阿璠不禁又是一阵困惑……
“嘶!”戚梓七倒吸一口凉气,她可不想白白被按个欺君之罪而挂掉。
阿璠心间计较,面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轻笑道:“笨阿七,咱们去旁边等会吧!”
戚梓七随阿璠移步进泉池东南面的风亭水榭中,一向好奇心重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启了八卦模式。
(戚梓七)“阿璠,贵妃娘娘是何时把自个儿关起来的?”
(阿璠)“约莫六年前。”
(戚梓七)“这是为何?我看皇上对贵妃娘娘很是包容哩!”
(阿璠)“或许吧。”语气依旧淡淡的。
戚梓七闻言,不依道:“又是或许?阿璠,你好敷衍啊!”
“不说这个了。”阿璠话锋一转,继而调笑道,“先前,皇上不是说要给几位皇子选妃么。阿七此番入宫,可有中意哪位殿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