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嬉闹起来。然而此间,戚梓七无意中瞥见的一幕,却令她不得不在意这名从蟠龙远道而来的大祭司。
大祭司向天玺帝行完礼后,三名使臣竟无一人上前与之打招呼;更可疑的是,蟠龙来人席位被安排在同一处,当大祭司入座时,三人也全当没看见。
戚梓七暗自忖度,蟠龙使臣于大祭司之态度非但不恭敬,反而还怠慢得很。好没道理,大祭司在蟠龙分明该受万人敬仰才是,可眼下这般却是何故?难道应了她先前猜测,这大祭司果真得罪了蟠龙朝中的什么厉害人物……
“阿七,你怎的发呆?”皇甫清璠那张俊丽风流的脸蓦地放大在戚梓七面前。
“嘶!”戚梓七倒吸口凉气,推他一掌,叱道:“死阿璠,吓我一跳!”
附近几人本就注视着戚梓七这边,见她胆敢对皇四子皇甫清璠恶言恶行,皆都看傻了眼。
戚梓七发觉周遭异样,遂翻了个白眼道:“阿璠,此地人多嘴杂,咱们得注意身份,我先撤了。”转而又对皇甫珊道,“珊儿,走了。”
“遵命!”皇甫珊兴奋地蹦跶上前,扭头对皇甫清璠邪笑道,“四皇兄,珊儿告退。”嘻,公子姐姐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皇甫清璠看透皇甫珊小女娃心性,嗤笑道:“你就霸着她罢,看你能霸多久!”
皇甫珊朝他扮个鬼脸,方挽了戚梓七乐颠颠地去了。她要带戚梓七到庆光殿东侧的晓光池转转。
晓光池,顾名思义就是每当天际破晓,此池便会散发出莹莹金光,其景美不胜收、妙不可言。如今她们大晚上的去,实则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二人穿过人群,前往晓光池。戚梓七远远地便瞧见池边有抹雪白倩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心下不由一喜。公孙映雪,原来她在这儿!遂对皇甫珊道:“珊儿,你等我下。”
皇甫珊看了眼不远处的熟悉背影,蹙眉道:“公子姐姐,你作甚去?”
戚梓七但笑不语,兀自蹑手蹑脚向那倩影靠去,待离得近后,方道:“公孙!你怎的……”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她便发觉认错了人。
此人穿得是莹莹白的云烟衫,散花水雾百褶裙,披着翠水薄烟纱。虽同为白色,却不是晌午宫门外公孙映雪的那一套。
妙龄女子闻声回头,淡漠地直视着戚梓七。
戚梓七见其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眉宇间凝着一股子清寒之意,竟也是个冷美人?!回神后顿觉尴尬,急忙歉声道:“抱歉,方才暮色恍惚……”
岂料被皇甫珊插进话道:“哟!这不是六皇姐么?”
“七皇妹。”冷美人淡淡开口。
戚梓七听后当即明了,正想向六公主行礼,却被皇甫珊一把拦住。与此同时,外面有宫人高喊:“淑妃娘娘驾到。”
姜淑妃是已故姜皇后的幺妹,其父乃当朝姜太师,其兄乃正二品特进。她从小恋慕【姐夫】,情根深种,及笄后更是不顾家里阻挠,以死明志,非入宫侍奉天玺帝不可。谁成想,小姜入宫才一年,大姜便因病薨逝了。
皇甫珊阴阳怪气道:“六皇姐的母妃来了,不去相迎么?”
冷美人名唤皇甫琇,乃天玺国皇六女,淑妃姜氏的独女。
皇甫琇依旧不起波澜道:“请七皇妹借过。”
皇甫珊牵着戚梓七往旁边让开一步,皇甫琇才缓缓踱走。这时,也刚巧从竹林道施施然走出位宫妃打扮的贵妇人。
姜淑妃浓妆艳抹,美丽动人;身着绯红色华服,点点繁花;乌发绾成高椎髻,佩戴朝阳五凤挂珠钗,斜插两只牡丹金簪,迷乱显贵。完全看不出竟已是及笄少女的母亲。
戚梓七疑心,见皇甫琇走远,方道:“珊儿,你为何对她这般态度?”
皇甫珊冷哼道:“我偏瞧不上她!公子姐姐,你别看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傲模样,实则也是个假仙儿!”
数年前的一日。
皇甫珊在御书房陪同天玺帝批阅奏章,说白了其实是天玺帝忙政务,她在一旁玩耍。恰逢姜淑妃携了皇甫琇送来羹汤。
姜淑妃见皇甫珊也在,临走前便把皇甫琇也留下了。皇甫琇一向安静懂事,乖乖伴在君侧。而皇甫珊则一如既往地上蹿下跳,还时不时与天玺帝打趣互动。
后来,天玺帝不知所谓何事出去了,独留下两个女娃儿等在房内。
皇甫珊见天玺帝一走,忙道:“六皇姐,咱们不如偷偷跟着父皇,看他去哪儿了吧?”
(皇甫琇)“不去,我要为父皇研磨。”
(皇甫珊)“那我可去了。”
谁知皇甫珊赶出去后,怎么也找不着天玺帝的踪影,遂原路折返。刚到御书房门外,就听【哗啦】一串声响。只见皇甫琇正瑟瑟发抖地趴在御用书案前,周围一片狼藉,手里还攥着角黄缎罩布。
方才皇甫珊出去后,皇甫琇便打算上前磨墨,怎料脚下有只皇甫珊先前玩过落下的狼毫笔。皇甫琇一个滑脚便向前扑去,本能得去抓就近物事,谁成想竟揪住了御用书案上罩着的锦布,以致其上一切全被连带滑落。砚台倒扣,墨汁打黑了几本尚未批阅的奏章。
皇甫琇怔怔地盯着之前蹭到手上的墨迹,连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皇甫珊连忙将她扶起,安慰道:“六皇姐莫怕,你本好心,我帮你一起跟父皇说明。”
哪知皇甫琇却倏地抓过皇甫珊的衣袖,将沾于手掌的墨汁尽数擦了上去,嘴里还振振有词:“七皇妹,父皇最疼你,必不会怪你。”
皇甫珊惊厥:“你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天玺帝碰巧进来,当发现屋内景象时,即刻沉下脸:“谁干的!”
皇甫琇指认道:“父皇,是……是七皇妹!”
天玺帝大怒:“珊儿!你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父皇?我不是……是她,是她!”皇甫珊被吼得一愣,天玺帝从未对她说过这般重话。
“住嘴!琇儿一向克己自律……”后面的话自然全是斥责皇甫珊的。
是啊,她在众人眼中就是个顽皮的,而她皇甫琇确是天家众姊妹中最为沉静淡然的一个,又怎会毛毛躁躁做出那样的事来?更不消说是撒谎了。皇甫珊忆起当日,真真儿是可恨又可笑!
戚梓七听罢,不由忿忿,嘴上却嘲弄道:“这还不都怪你自个儿平时树立的形象太歪!”
皇甫珊噗嗤一乐,嗔怪道:“就晓得你不会拿好话儿哄人!”
二人互怼一阵,忽闻殿外又传来:“德妃娘娘驾到。”
德妃赵氏即赵尚书之女,也是大皇子皇甫清琰的母妃。
赵德妃略施粉黛,轻轻掩去皱纹;身罩宝蓝金鸾长裙,裙摆上用靛色丝线绣了朵朵祥云,胸前青鸾展翅欲飞;三千青丝用七尾凤簪挽起一个朝天髻,双侧银流苏垂肩;额前缀着颗红宝石,显得十分庄重。
皇甫珊望向竹林道口,悄声道:“宫里德妃最可怜,常年连我那大皇兄的面儿都见不着。”
戚梓七好笑道:“你小小年纪,管得却宽。”也不知那个奇葩的大皇子是何模样?
赵德妃徐徐走来,先向天玺帝及太后皇后见礼,而后道:“皇上,珀儿今晨着了风,现下正病着,贤妃妹妹忙于照料,今晚宫宴恐不能出席了。”
天玺帝忧心道:“珀儿如何了?”
赵德妃宽慰道:“太医已经看过,并无大碍。”
“那就好!德妃,等夜宴结束,你陪哀家到永和宫走一趟。”萧太后仍不放心。
赵德妃恭顺道:“是,母后。”
(天玺帝)“朕也一同去。”
(赵德妃)“是。”
天色渐晚,参宴之人均陆续到场,天玺帝见时候差不多,便发话:“众卿都携了家眷入席吧。”
“是。”众人纷纷井然有序地移动至自家席位上。
天玺帝待众人皆坐定,方道:“今日人来得齐,能与诸位共度中秋,朕心甚欢……”
后面说的什么,戚梓七已全然听不进去,只因她看到神仙男竟与天家皇子们坐于一处。擦!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