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珊拉着戚梓七暂且退到一旁,以待众人行礼。
戚梓七只觉有数道目光正看向自己,不由在心底默默叹息。
天玺帝着诸臣平身,众人便照例排于两侧。
戚老将军尚未站定就抱拳上前,道:“皇上,这是……”
天玺帝一副半开玩笑模样:“老将军,你这孙女儿好啊,她说有法子可解蟠龙之祸。”
唏嘘声顷刻乍起,戚老将军更是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玺帝对诸臣道:“你们既已来了,整好一块儿听听。”
戚老将军扑通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微臣教孙无方,是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跑来御前撒野!”
“你!”皇甫珊怒瞪戚老将军,正欲为戚梓七打抱不平,忽见太子皇甫清璇轻轻摇头,这才作罢。
又闻天玺帝哈哈大笑:“珊儿可听明白了?倘若戚梓七讲得不好,朕便治她个【欺哄公主、延误政要】之罪。”
“父皇!”皇甫珊急得跺脚。
(戚梓七)“皇上,臣女有几句话。”
(天玺帝)“讲。若是此时后悔了,朕也不与你追究,回家好好思过去罢。”
(戚梓七)“谢皇上体恤,只是臣女并非后悔。臣女等会儿若讲得不好,自愿领罪;但若讲得好,可否向皇上讨个恩典?”
(天玺帝)“准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这许多人作证,到时就不怕天玺帝赖账了。
戚梓七甚是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直接切入正题。“皇上,臣女敢问,朝中连日来争论不休的可是蟠龙借兵一事?”
(天玺帝)“正是。”
(戚梓七)“这兵借与不借,均有敝处。”
(天玺帝)“不错。你有解法?”
(戚梓七)“回皇上话,此事无解。”
戚老将军闻言,再也按捺不住,急急奏请道:“皇上,微臣请旨将这丫头带回去严加管教!”
戚梓七不禁头疼起来,担心天玺帝就此应了。
(皇甫清珩)“父皇,不如先让这丫头把话说完,到时再做定夺也不迟。”
天玺帝果真就摆摆手,让戚老将军稍安勿躁。
戚梓七颇为惊讶,想不到竟是傲娇的神仙男出面救场。
“臣女以为,瞧问题,需探其本质。蟠龙欲借兵二十万,给出的理由为攻打西川。如此,只需教蟠龙不攻西川,此事便有转机。”
(戚老将军)“军国大事,岂容你在此胡言!”
戚梓七装作没听见,兀自道:“皇上,臣女此来,便是有法子令蟠龙止战!”
不知是谁倒吸一声凉气,御书房内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天玺帝)“戚梓七,你倒说说看,这一战当如何止法?难道那蟠龙君能同意不打西川?”
(戚梓七)“非也。臣女只是有法子说服蟠龙君,教其自愿等上几年再打。在这几年中,本朝当远郊西夏,设法与之建盟,方可解忧。”
(姜太师)“丫头说得轻巧!吾国哪里来的功夫与西夏结好?蟠龙岂会坐视不理!”
(戚梓七)“太师言之过早,功夫自然是有的。”
姜太师拂袖冷哼。
戚梓七不以为意。“西川天险,易守难攻,更有十名无比厉害的怪力勇士。然而这些并非西川【难攻】的主因,其关键,仍在于没有能让战车及投石机通过的宽阔大道。”
(官员甲)“这还用你说!”
(戚梓七)“若臣女有法子帮蟠龙开辟此径呢?”
(皇甫珊)“那他们就得倚仗咱们这法子,蟠龙君便不会再提借兵一事了。”
戚梓七朝皇甫珊会心一笑:“公主殿下说的是。”
(官员乙)“丫头好大的口气!”
(天玺帝)“蟠龙筹谋了数百年都辟不成的西川道,岂是你这等年岁的小丫头说开就开的?”
戚梓七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有智不在年高,无智空长百岁。”此乃上一世,清代学者石成金的名句,她当年十分欣赏其中蕴含的傲然志气。
岂料一时间满堂寂静,众人神色骤凝,均将目光聚焦在戚梓七身上。
“放肆!”天玺帝沉声呵斥。
戚梓七追悔莫及,慌忙跪地求饶:“臣女该死!”妈呀,她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怼到御前来了!
这是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头一回下跪。不过这能怪谁?还不都怪她一时得意忘了形。
皇甫珊赶紧打圆场:“父皇恕罪,她不懂御前礼仪,还请父皇千万别与她计较!”
毕竟是自家孙女,戚老将军自然舍不得。“皇上,都怨微臣,都怨微臣,皇上开恩呐!”
天玺帝见状,对戚梓七道:“罢了,起来罢。你接着往下说,如若朕听后觉得不妥,数罪并罚。”
“是,谢皇上开恩。”戚梓七迅速起身,小心翼翼道,“此径外人开都不成,唯有西川君自个儿下令凿。”
“什么?!”众人皆难以置信。
戚梓七解释道:“素闻西川君贪婪,蟠龙只需投其所好,准备些宝物,即可令其就范。”
(官员丙)“区区几件宝物,与开路有何关联?”
戚梓七大眼微眯,狡黠轻笑,看得谁人心头一颤。
“那些可不是寻常的宝贝,需是十分巨大的稀罕之物。到时候,西川君定会想方设法将它们运回自个儿宫去。”
(官员丁)“世上哪有这样离奇的宝贝!”
(戚梓七)“自然是有的。那便是二头宝牛,【一头口吐白米,一头腚拉黄金】。”
(姜太师)“简直天方夜谭!”
(戚梓七)“太师,这世上奇闻异事甚多,真假虚实哪里说得清呢?”
有人问:“即便如此,从何处能寻着这两头牛来?”
(戚梓七)“让蟠龙自个儿拿石头凿呗!最多只需每日在石牛面前放上大米,后头摆上黄金即可。再将那新鲜事儿传扬出去,西川君得知后,必向蟠龙索要。”
(天玺帝)“恐怕不成吧?西川君见着了真的,不就识破了!”
(戚梓七)“皇上此言差矣。重点不在石牛,而在运送它们的大车。西川君若真想得到这两头宝牛,就必须派人修筑方便大车同行的道路呀!”
众人感叹,适才恍然大悟。
御书房中议论纷纷,众人虽觉荒诞,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
(戚梓七)“皇上,臣女请求传召蟠龙大祭司。此计需他配合。”
(穆左相)“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丫头所言实在荒唐,若是传召他国之人,岂不闹笑话,有损吾国威严!“
(群臣附议)“请皇上三思!”
(戚梓七)“皇上,臣女敢用先父的名誉担保,此计可成!”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眼下只能这般说。此主意是她借用上一世的一个典故,五丁开山。这一世的西川君与那典故中的蜀王实在相像,若说哪里不同,也就只有故事中的“五丁”变成了如今的“十丁”。
天玺帝闻言,眼神倏地凌厉起来,但很快随之掩去,确是沉默。
皇甫清璇适时站出来分析:“父皇,此法乍听上去虽有些无稽,却委实可能成为一条奇计。不妨召了大祭司来商量。”
皇甫清璠也上前一步,朗声道:“是啊父皇。如今左右也是僵持,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罢!”
皇甫珊更是忍不住咋呼起来:“是是是!父皇,四哥话糙理不糙。”
天玺帝仍旧为难得很,毕竟戚梓七方才所言过于离奇,令人难以接受。“只怕大祭司不肯听她的。”
(戚梓七)“皇上,臣女有把握。”
(天玺帝)“哦?怎么讲?”
(戚梓七)“皇上与诸位大人先前一定也议论过。那普济寺的荷花图不过是个由头,西川君一向言而无信,得了图也未必会让蟠龙运石队过境。蟠龙君此番派大祭司前来,许是为了除掉他的一项手段也未可知。若大祭司今次愿意传话,便也是救了他自个儿。”
御书房内再度陷入一片静默。
良久,天玺帝目光锐利,直逼戚老将军,沉声道:“戚卿,你竟将朝堂之事回去告诉了府中家眷?”
戚老将军脸色大变,额前沁出绵密的细汗:“皇上明察,微臣冤枉!”
戚梓七见老人家这般模样,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是她思虑不周了。“皇上,祖父他并未越矩,一切皆是臣女自己的推断。”
皇甫珊见天玺帝不信,干脆道:“父皇,儿臣可以作证。日前,儿臣随太子哥哥往普济寺迎鉴真大师,并与太子哥哥同时得知蟠龙大祭司欲争荷花图一事。回来后,儿臣将此事告诉了公子姐姐,而她当即便做了与今日一般无二的推断。想必那时候,太子哥哥还未来得及将此事上禀给父皇呢!戚老将军如何能未卜先知?”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大多是惊讶眼前这名年少女子的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