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见戚梓七一副头疼模样,便提议道:“不如暂且让他睡在此处,明日赶在霓裳师傅来前,将他搬到奴婢们的屋子去可好?”
“好是好,就怕崩裂了他胸前那道大口子。”桃儿想着,姑且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只是每日这样搬来搬去,怕是不大好。
戚梓七看了看榻上之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一横,道:“你们把他搬我屋里去吧,平日里关着门,任谁都瞧不见他。”就算上院来人,也只会在偏厅里说话。
双生姐妹花齐声喊道:“使不得使不得!”
“无妨。”戚梓七暗自忖度,此人眼下与尸体无二,如此重伤,就算突然醒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等他清醒以后,你们再扶他去榻上睡,也不易牵动到伤口。”
桃儿梨儿仍是不依不饶,说她们愿意打地铺,把床让给邪魅男睡;还说小姐就算要用邪魅男去报复张氏,也不能拿自个儿的清白开玩笑。但均被戚梓七一一驳回了。
她这么做,其实也有些小私心在里面。夜深人静时,若能肆无忌惮地观赏俊男,岂不美哉!
她实则明明可以同两个丫头共睡那张大床,只是她不愿意罢了。
双生姐妹花拗不过自家小姐,不得不照做。二人只好拼命将邪魅男往床里头塞,还在中间隔了两床被褥才算作罢。
稍晚,戚梓七爬上她那张雕花大床,如愿地把邪魅男的脸看了个遍,之后才笑眯眯地进入梦乡……一夜无事。
清晨醒来,戚梓七伸了好大一个懒腰,感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果然,有美人相伴在侧,有点小色的她昨夜睡得尤其安枕。
她起身穿衣,临出门前,竟还不忘再看一眼床帐深处的邪魅男,方才笑着合上门出去了。
戚梓七用过早膳,吩咐桃儿记着给邪魅男换药,便若有所思地坐在偏厅里,等着霓裳来。
不多时,霓裳到了。戚梓七忙迎上去,握住霓裳的纤纤玉手,将她拉到一旁。
等两人均坐定,她才开口:“霓裳,我有话跟你说。”
霓裳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小姐请讲。”
“老太君特地请你来传梓七琴技,可说起过是为何缘由?”戚梓七问。
“哦,说是为了小姐能在下月的中秋宫宴上出个节目。”霓裳如实道。
“那你可知,下月的宫宴有何名目?”戚梓七又问。
霓裳忽感一丝诧异:“霓裳不明白。”
“实不相瞒,近年家弟在外作恶多端,梓七祖父又年事已高,将军府眼看就要没落了。”
戚梓七顿了顿,又道:“今年中秋,帝后在宫中设宴,实则是要为几位殿下物色皇子妃的人选。老太君便想趁此机会,要梓七在夜宴当天有所表现。万一被选中,将来嫁得王子皇孙,好扶持家里。”
霓裳不解,道:“这……不好么?”
“霓裳可知【一入侯门深似海】?梓七宁愿终生不嫁,也不想自己的后半辈子被天家的朱门高墙所困!”言罢,戚梓七还不忘挤出几滴伤心泪,一副悲戚沧然的样子。
霓裳不免动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轻唤一声:“小姐……”
戚梓七见其已然上当,方道:“霓裳,梓七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霓裳望着满目凄惶的戚梓七,不忍道:“小姐尽管说便是!”
“实不相瞒,梓七向来爱好医理,常常在午后去城外的山上识药断草。昨日也去了。”戚梓七说完,看向霓裳,见霓裳一副【我就知道】的了然模样,继而道,“奈何老太君不喜,梓七想请你每日过来,待到傍晚再走。可好?”
“小姐的意思是,不学琵琶了么?”霓裳听闻戚梓七说的,有些消化不过来。
“正是。若将来老太君问起,你就说梓七太笨,实在是学不会便好。旁的事便由梓七自己去应付。”
戚梓七见霓裳犹豫不决,连忙使出必杀:“好霓裳,你就应了吧。这里有份我前些日子所编的曲子,你要无事,便拿来消遣吧。”
霓裳原本还有些担心,可当听说有新曲时,便立马缴械投降:“什么曲子,快拿来我看!”
此刻,戚梓七在心中窃喜,她果然没猜错,霓裳还真是个音痴。她当即将之前编好的【极乐净土】谱子交到霓裳手中,道:“霓裳,那我就当你是答应喽!”
话说这【极乐净土】便是戚梓七上一世出事故之前,爱上的一首舞曲。
这一世的原身实是个谱曲天才,对宫、商,角、徵、羽的编排得心应手。
然而古代只有这五枚音符,如今的戚梓七虽拥有原身的写谱技能,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极乐净土】撰写正确。
好在,上一世经历过考研的戚梓七向来有恒心有毅力,最后竟自己新造了几个音符,总算将曲子一音不差的谱出来了。
大功告成之际,戚梓七跑到院子里,仰天大笑三声,显然双生姐妹花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姐居然会谱曲!那为何琵琶弹得这般差?”不等戚梓七回话,霓裳忽然恍然大悟道,“看来小姐果真不想嫁给天家。您有事尽管吩咐,霓裳一定配合!”
戚梓七见自己真假掺拌的一番话终于把霓裳打动了,顿时舒了口气,暗想:原来自己也是个演技派呢!
一晌午,霓裳都没管过戚梓七,而是自己照着【极乐净土】的谱子,兴奋地拨奏个不停。
期间,戚梓七担心霓裳看不懂她新造的音符,便让梨儿去主卧把自己的琴取来,将那几个音符拨给霓裳听。霓裳极有天赋,一听便领悟了,看向戚梓七的眸子微微闪着光,眼底竟全是崇敬佩服之意。
中午四人一起用过午膳,戚梓七便让桃儿留下,自己则带着梨儿翻墙出了府。
路上,梨儿不免好奇道:“小姐,为何您只带我?”
“自然是桃儿比你稳妥。如今家里藏着人,万一出事,她能应付得来。”
“小姐!”梨儿欲哭无泪,本以为戚梓七会说些好话哄她开心,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
接下来的几日,戚梓七飞得越来越好,连最爱打趣她的梨儿都不免赞叹:“小姐,您眼下就跟说书先生讲的九天仙子一般哩!莫不会就这样抛下奴婢们回到天上去吧?”
“果真?本小姐如今风姿如何?”说着,戚梓七又在空中打了个圈儿,复又对着梨儿嫣然一笑。
梨儿看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姐,奴婢感觉是在梦里……”
“马屁精!”戚梓七没想到梨儿会是一副花痴样,难道眼下,自己竟真的很像神仙了么?要是有面落地大镜子就好了!下回遇到大湖,她定要去上头飞几圈照照。
“小姐,梨儿从来有话直说。”梨儿不依,挥舞着小拳头叫嚣起来。
戚梓七见自己飞升时的姿态已然无可挑剔了,便携了梨儿早早收工回府。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去哪里采药呢?
回到府中,见霓裳仍在练曲,便听了一会儿,虽然才没几日功夫,霓裳居然也弹得有模有样了。随着那嘈嘈切切的琵琶音,戚梓七竟有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她和黄莺姐相依为命的温馨岁月里……
傍晚用过膳,送走霓裳,戚梓七便坐在房里看双生姐妹花为邪魅男擦身,这是每日必修,否则她会觉得床上不干净,即便那人长得再好也不行。
“他怎么还不醒?都已经过去五日了。”戚梓七很担心自己捡了个植物人,那还不如扔了算了。
“照理说早该醒了。”桃儿说着放下巾子,拉起邪魅男的手腕开始诊脉。半晌,竟“啊”了一声。
“怎的?不会真瘫了吧!”戚梓七瞬间紧张起来。
“不对!”桃儿收回手,一脸神奇地看着戚梓七,“小姐,他是琉璃宫的人!”
“琉璃宫是什么宫?做什么的?”
“是个极有名的江湖教派,具体做什么奴婢也不清楚。方才奴婢为其诊脉,发现此人强行打通周身筋络来运行体内真气,外表看来确如睡着一般,碰他也不会醒。以前听姨娘说起过,只有琉璃宫的高手才会用此法自疗内伤!此法名为【生息】大法,是琉璃宫的秘传之术!”
“有这么厉害?”戚梓七感到自己捡到宝,啧啧称奇。
“也不尽然。修炼【生息】虽能快速治愈自身内伤,但精神确必得处于深度休眠。”说着,桃儿看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邪魅男,又道,“现下任谁都能一刀解决了他。”
戚梓七听闻,一脸嫌弃道:“那他这个样子还要持续多久?”
“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桃儿心道:这样最好,如此她便放心让邪魅男睡在小姐床上了。这几日,每夜她都睡不安稳,生怕那邪魅男突然醒了,对小姐做出些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来。
而戚梓七确有些惋惜,她很想看他睁眼笑呢……
翌日,桃儿照常陪着霓裳在府里,戚梓七则领着梨儿来到城外往东三十里的一处山脚下。
凝神抬忘,只见峰峦起伏,重叠环绕。依稀的山路蜿蜒深邃,与那漫山翠绿织就了盛夏的碧锦。
戚梓七觉得此处造化灵秀,应当是奇珍异草生长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