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艾杰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响动，他披着一件衣服起来。才走到房门口，他就看见厨房里的灯亮了。他知道今天二姐和三哥要回来，可是自己的妈起来这么早干嘛？
知道艾大娘起床了，艾杰也不好继续睡着，他穿好衣服就向厨房走去。
艾大娘正在烧水，满满的一大锅的水，现在已经冒起了气泡，锅盖与锅的缝隙里正在冒烟。
这里不是山上，每家人的树是有限的，砍了枝丫也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用，平时就用麦草，玉米棒什么的庄稼杆煮饭。艾大娘今天竟然用起了枝丫。
艾杰和艾福昨天一起去捕鱼了，冬天的鱼特别的肥，两个人的运气不错，竟然捞到四条四斤多的草鱼，还有几斤鲫鱼。
艾大娘现在正坐在灶门前杀鱼，艾杰借着火光看见艾大娘正在落泪，踢鱼鳞甲的手也有些发抖。
“妈，我来吧。“艾杰走过去想要拿过艾大娘手里的刀。
艾大娘看着艾杰，眼里有些惊讶，“这么去的这样早，天冷，你的身体不好，快去再睡一觉，我还没老，这些还可以做，昨天你爸说想吃我煮的鱼了，这是好事儿啊，你爸能吃下去这身体就会好了。我快些把这些鱼杀了煮好，你姐你哥回来就能吃了，你爸说，我们一大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想了想，真的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艾大娘越说越哽咽，说道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老五啊，快去睡吧，啊！”
艾杰这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妈这样的脆弱，当初艾大爷摔了残了艾大娘也没有哭，更没有抱怨。
艾大爷不能下地了不要紧，艾大娘开始下地，把丢下的农活又拾了起来。
艾大爷睡觉的时候不能翻身，没事，艾大娘在家的时候替艾大爷翻身。
艾大娘说，自己还没有死，这个家还是能继续过下去。
艾杰知道自己的母亲好强的性格，默默不语的走了。
艾大娘边流泪边杀鱼，鱼杀完了再去捉来鸡杀了，剩下的水腾到了汤锅里，一大家子起床的时候洗脸水就有了。
艾大娘开始煮饭，大米煮开捞起来，放在盆子上放着，切了一个又甜又糯大南瓜，用油渣子炒了加水，再把大米放在南瓜上面煮着。
不大一会儿，浓浓的南瓜饭的香味就散发出来了。
艾大娘又把昨晚拔回来的萝卜凉拌了，豌豆尖烧了蛋汤。鸡用家里的土豆红烧了。昨下午的时候艾大娘就做了豆腐，自己家做的豆腐炖出来的鱼汤汤色乳白，煮好的时候放入一点的小葱，那味道，香的厉害。
酸菜是家里头年就泡好的青菜，一年的时间足够让酸菜的味道变得正宗，再抓一些泡椒、泡姜、泡蒜切了，加入一小把的花椒炒了加水，大火熬出来的汤闻着就香，汤开了再煮几分钟，让酸菜的味道完全的融入在汤里之后把鱼头放进去熬，开了之后加入鱼块煮开，舀起来的时候放入香菜，再倒点油烧的九分热，油倒在香菜上面，鱼的味道就出来了。
艾大娘煮好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看见人还没有来，艾大娘把锅洗干净里热了一些水，把蒸菜架子放好，把菜放在上面蒸着。
艾竹和艾富两家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每个人的头发都被雾气打湿，衣服看起来也是润的，艾竹的孩子小的冯振也八九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在家里分担家务，可因为是个儿子，家里宠的无法无天的，每天是冯大爷背着上下学，现在也在冯国的背上睡着。
艾富的孩子小的柯虎才三岁，一大家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在家里受宠的紧，可也不是毫无条件的宠着，平时是很懂事的，因为路途远，早上起来的时候又早，现在正趴在艾富的背上睡得正香。两个女儿大的柯玲八岁，正在读二年级。放学回家就在家里煮饭洗衣照顾年老的爷爷奶奶，小的柯丽五岁，比艾晴大几个月，在家里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秀荣和玉玲也早就起来了，两个人一早起来饭也没吃，水都没喝一口就上街了。
今天是逢集的日子，艾大娘拿了五十块钱出来，让他们上街置办一些用的，比如，白布。
艾大娘让艾福打来热水，让孩子们都洗了一把脸，艾竹和儿媳妇儿柯珍帮着艾大娘把饭菜端上桌子，艾杰帮着拿碗。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小三桌人，如果是在平时，艾大娘是不会分成三桌人的，她会让孩子挤挤就吃了，可今天不一样，艾大娘让孩子们一桌，艾英是大姐，就负责照顾一桌子弟弟妹妹了。
因为艾大爷说的是一家人一起吃饭，艾大娘第一次让家里人等着玉玲和秀容回来再吃。
玉玲和秀容两个人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一大家子都在艾大爷的屋里陪着艾大爷说话，艾大爷说话很清晰，精气神还不错，这许久的时间都是艾大爷说，家人听着。
“许久没有见你们了，这心里想的厉害，你们妈说这季节的鱼肥美，我想着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现在都成家了，各自过年，年前吃饭和年后吃饭总是不同的。”
“孩子么都大了，我看着心里欢喜啊，可老四，我放心不下啊。”
这放心不下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艾丰没有儿子，没有后。
艾丰的心里闹腾的厉害，自己没有儿子，自己爸走的都不安心。艾丰对儿子的渴望更加的深了。
“可是女儿啊，也是不错的，女儿孝顺了，争气了，比儿子好。”
艾丰的心里更加的难受，女儿能养老送终吗？
“瞧我老糊涂了，说这些干嘛？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你们先出去吧，外面冷。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一会儿老大媳妇儿和老四媳妇儿回来进来叫我吧。”
听艾大爷这样说，一家人都出去了。
艾大娘却一直在偷偷的抹眼泪。他们不知道艾大爷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吗？
昨天晚上的时候艾大爷就说不出话了，脸色也难看的厉害，今天艾大爷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这说明什么？艾大爷回光返照，时日无多了。
玉玲和秀容快十点的时候才大包小包的回来的。
艾大娘叫艾余和艾丰进去把艾大爷背出来吃饭。
艾大娘正往艾大爷的碗里夹着豆腐，却听见艾余和艾丰惊呼的声音。
“爸，爸、、、、”
艾大娘的心咯的一声，手里的碗不自觉的掉了，“砰”的一声，在所有人的心里都砸下了一个大坑。
艾大爷，没了。
他终究没能陪着家人吃最后一顿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