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准时下班。回到家,母亲忙碌的身影早已印入眼帘,一切好像恢复正常,母亲说她搭的高铁回来,方便极了,而且还能和小孩(三姨的小儿子)一起抢吃的,不用再受晕车的折磨,我从来没坐过高铁,火车和飞机,想不到印象中平淡是福的母亲竟先我一步去尝试了一翻。我迫不及待地追问,“坐高铁什么感觉?”坐在旁边同样没坐过高铁的父亲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高铁不就是地铁,只不过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我半信半疑。母亲兴奋地回应我,“高铁比汽车安全多了,而且又稳又舒服,如果能直接在家附近下站就完美了,价格就贵了十几块钱,下次也坐高铁回去。”
“人多吗?”
“多啊,票一定不能丢了,检票检了好几次,坐汽车也就六七个人,再过些日子汽车怕是要淘汰了。”
我笑了笑。
我记得我问过剑龙一个问题,“你最远去过哪里?”他的答案在我的搜索库里是最特别的——他说他最远就去过澳大利亚而已。我突然觉得他的人生是丰富多彩的,在我很主观的看来,出过国的人到底比我这些没出过广东省的人来说还是有区别的,至少眼界还需扩大。
母亲还是老样子,回来就一直叨叨父亲的饮食,然后不停地说谁的孩子聪明,大家伙会煮什么,哪里的菜价比这里贵多了诸如此类的日常,我不会觉得烦人,我愿意倾听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日常,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生活的温暖。但我并非听得津津有味,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听不进去的。随后母亲又说过几天要去旅游,去两天,我好奇地问:“去哪啊?”旅游这些字眼在我家,二十年中也不超过十次吧。母亲说去河源,我本想深问,但想想母亲一直羡慕那些个到处旅游的老同事,也就欣然答应,转而鼓励她多去。年轻的时候是应该多出去走走的,出不了国至少去个河源也是有机会的。
母亲的生活好像一下丰富了起来,而我的工作好像更繁重了,每天的单子很多,上厕所的次数少了,喝水的时间也少了,站着站着脚就麻了,突然幻想,剑龙说带我到外国玩,我装作很吃惊地表情然后兴奋地答应,这样我就可以很放心地到外国游玩,但很快我便打消了这个幻想,因为这是100%不可能发生的事,做梦也该等有空的时候吧。
“还没行吗?”运湘第二次问我了,这样的提问有两种情况,不是他不相信我的能力就是我延迟了。显然,两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情况。
“还没。”我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漠,大概是太久没说话的原因。连续三个多小时注意力集中地工作会充让时间流失得更快,但我亦无暇顾及。称量好的玻璃管被整齐的放在架上,提着架子走时玻璃管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屏靖去培训了,幸好还有晓铃在,我还没有信心独自一人工作,我们站在一起的距离不超过一米,却极少发出声音,偶尔我会问一两个小问题,晓铃会用极短的词回答我,然后重归于平静,这种安静很熟悉,像极了我和屏靖在一起时的安静,我想不是屏靖的问题,也不是晓铃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吧,安静的制造者,而安静有时是会生出惆怅来的。
走廊上一个待拍照的玩具熊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女生都大呼可爱,我看了一眼,体积似乎比我的人还要大,大概对玩具没什么兴趣也就觉得和普通的玩具无太多差别。每天走廊上都会不定时的堆放着大纸箱,里面是一些玩具或汽车部件,莺需要拆开纸箱,拿出样品严格按照规定拍照,她的相机是红色的,咔嚓一声后总会发出镁光来,刚开始有些好奇后来也就习惯了,莺走路和她做事的速度一样快,我们一起下班走向地铁时谈及到她的工作经历,她说她在对面工作了三年了,也是这间公司,即使转了部门也有许多老同事在,言语无不透露着对公司的熟悉。莺是在公司最爱笑的人之一了,她总能发出爽朗的笑声,一下就把那陌生感消除了,我尝试去模仿但都以失败告终。我把莺的笑容定义为一种能力。交流能力,这是我所欠缺的N种能力中的一种,也是最稀缺的能力之一。
“你都没走心,我不想教那种没走心的。”建舞说了一句话,一句像匕首般的话,此时我正坐在电脑前学习者“排样”,即把装有萃取液的安捷伦小瓶按顺序在气相色谱仪上排放并在电脑上码上编号,我想尝试着学习,还很认真地做笔记,我知道我一点儿也不聪明,可走心一词听得我特委屈,我真不知道我哪里不走心了,可现实是我并没有多说什么,不是不敢,只是没必要说什么。我的笔记成了笨拙的痕迹。
家里人永远都是可靠的港湾,我一回到家便可找个舒服的地方吃着我最爱的花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我只是工作完回来了,这工作显得很轻松,没有烦恼,其实每个人都晓得天底下每个人都有烦恼,而回家不是伪装,而是暂时放下了,那轻松的确是轻松,而那烦恼也还是烦恼。吃完饭,我打开电脑尝试着按同学的话到网上办理那报到证报到登记,然而查了许多仍无果。
母亲一边站在电视机前“做运动”——扭着腰一边对我说:“走吧,散步去。”母亲每晚都会拉着我们一起去散步,我不知是习惯了或是喜欢,倒还挺享受的,放在鼠标上的右手在母亲话音未落时已连人带手离开了座位,自然地挽着母亲的手臂。挽着母亲和挽着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不管脚步有多重,眼皮有多重,你都会坚持着边说边笑的行走,那感觉是你随时都要睡下也没关系,你不会冷不会饿,也无需假装,许是母亲的保护太好了,让我想念这保护,特别是工作了以后便更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