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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糖水小姐

沈静去了镇江后,南煜镇发生了一件大事,镇上最长寿的老人李梦萍逝世了。

李梦萍老人一生都住在这里,如果不是她的离世,也许所有人都不会想起这个沉默如青石板的女人。

她默默地度过了一生,就连与世长辞都那样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过世的,她死亡的消息是她腐烂的身体传出来的。

当邻居们因为受不了令人恶心的味道破开她的房门时,看到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已经重度腐烂了。

老人没有子女,所以她的葬礼是由民政局全权负责的。

出殡那天,镇上的男男女女挤满了老街。

“麻烦让一下,我是记者。”一个穿着水军T恤的女孩子从人群中挤进了老人的屋子。

不久之后,警察、殡仪馆的人一起出来了,那个记者抱着老人的骨灰盒慢慢地了走出来,上了殡仪馆的车。

开车的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所有人都站到屋檐下,让出了一条道。

老人下葬的地方离老街不算太远,所有的人都送到了墓园。

那个女记者把骨灰盒放进了墓地,做完了一切便跪在老人墓前哭了起来。

一个警察看她哭得伤心,便问她:“你是她的亲戚么?”

“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她还在卖糖水,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快。”

送葬的人都走了,墓园只剩下了女记者和云海。

云海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他认出这个女记者是他老家邻居的女儿林梓,小时侯他经常跟在她后面玩耍。

林梓也看到了他,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笑着对云海说:“云海,你比去年又长高了不少啊。”

云海发问:“林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想不到刚刚回来,她就走了。”林梓的语调里充满了遗憾。

“林梓姐姐,你和她很熟么?”云海不禁有些好奇。

林梓看了眼云海,问:“云海,你想听听她的故事么?”

云海点头,“好啊,林梓姐姐你说说。”

“她叫李梦萍,我小时候在镇上读书,每到夏天就喜欢去她那里喝糖水,久而久之就和她熟络了。她说看着我喝糖水的样子就想起了她的女儿,后来她便给我讲了她的故事。”

1948年冬天,国民政府还没有撤出镇江,守城的将领叫孟谭,他知道大势已去,于是打算大肆搜刮一笔,然后再跟着蒋政府逃去台湾。李梦萍那时刚16岁,风华正茂,她和镇上一个叫李济的青年相爱了,可是孟谭看上了她的美色,便去向她的父母提亲。

李梦萍的父母知道这人的秉性,坚决不同意,于是孟谭就让副官杀死了她的父母。

李梦萍听到父母的惨叫声匆忙跑下楼,看到父母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一下子呆立在了那里。

孟谭见到她,便朝她走了过去,回头对副官说:

“这里没你事了,你带人把尸体扔了,我自己回去。”

“是!”副官便带着士兵拖着两具尸体出了门。

李济那时就在这条街上做事,听见枪声便跑出门看发生了什么事。

当看到李梦萍家门前的士兵时,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便赶忙跑上楼拿了把猎枪,扯了窗帘把抢包好,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到了李梦萍家门前,先是见到了一地鲜血,他一个箭头冲了进去,正好看到李梦萍在和孟谭周旋。

李济二话不说,朝着孟谭就是一枪。若是平时孟谭一定不会中枪,但当时他正沉寂在抱得美人归的美梦之中,竟不曾察觉有人闯了进来,枪声一响,他便应声倒在了地上。

李济拉起李梦萍的手,仓皇从后门逃了出去。

两个人逃到了山里,晚上李梦萍便与李济发生了关系。

清晨李梦萍醒来,发现李济已经不见了,身旁有一行血写的字:“梦萍,我走了,我父母还在那里,我不能抛下他们。你赶紧走,不要走大路,走山路往北去,那里有共产党。”

令人没想到的是,孟谭被送进医院后竟然捡回了一条命。

李济回去自然被孟谭的手下抓了起来,而李梦萍也没有听李济的安排,而是又赶回了镇江。

当她得知李济被抓后,便拿着一把剪刀站在了孟谭面前,她让孟谭放了李济一家,只要看着李济坐上火车,七天之后她就嫁给他。

就这样李济去了北方,七天之后李梦萍也嫁给了孟谭。

在那漫长的七天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怀上了李济的孩子。

几个月之后镇江解放了,孟谭并没有带她走。

上个月还托人捎口信给她的李济,在解放南京的战役中牺牲了,只是她还没得到消息。她的一生都为了李济那句话坚守着:

“卿为鸾凤吾为桐,待春回共织耕。”

林梓说完这些后,眼泪早又夺眶而出。

云海想起她说过李梦萍还有一个女儿,便问她:“姐姐,那她的女儿呢?”

“1966年,李梦萍因为曾经和孟谭有过一段婚姻,被红卫兵定罪并打入监狱,她的女儿那时候才刚11岁,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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