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但此刻她根本不愿爬下床去收拾满屋的狼藉,破罐儿破摔。她本能地摸出手机,却又放了回去,因为这让她又想起那些短信,虽然已经模糊了。她便又纠结起来,骄傲的性格让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还是很想找个人说一说。她不想说话,于是又重新摸回了手机,翻起了电话薄。
“嗡……”一阵短促的震动在口袋里响起,林寒知道只是一条短信。“不是已经报过平安了么,怎么又发短信,谁这时候这么烦人呢。”林寒有点不耐烦的去掏手机,此时的他正挤在U市的公交车上,心情极度不爽。
当时下了火车满以为会有公司的人开车来接他,不料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非常友善客气地告诉他,坐XX路车到XXX站下,走几步就到了,实在不行到站了再打电话联系,出来接他。他是又恼火又无奈,毕竟自己不是什么领导,小兵一个谁理你啊。他本想打电话通知阿平,但转念一想,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喊别人过来就是为了把自己送到公司吧?然后就不管了?更何况要是被知道公司没人来接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他只得背着挎包满肚子怨气的在U市里转悠。
林寒在车上掏出手机,他猜想可能是阿平问自己到了没,可是一看,竟是陶莉。他的心小小地跳动了一下。
“在哪呢?”
林寒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先前的怨气霎那间就被这好奇给冲散了。他思索了一下,快速地回复到:“U市啊,刚到。怎么了?”
“没什么,无聊。”
“……,我这一点也不无聊呢。”林寒有点没好气地回到。
半晌,林寒收到回信:“哦。”
陶莉只是仅仅一个“哦”字,这让林寒觉得有些愧疚,可能是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冲了点,于是赶紧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呵呵,他们公司没人来接,搞得我正在挤公交车,还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太悲剧了!”
陶莉看到林寒回的这条短信,忽然一下被逗笑了起来,她看了看桌上的那瓶解百纳,在手机上写道:“喜欢红酒吗?”
林寒一下子被问懵了,这也太跳跃了!他哈哈一笑,觉得事情有点有趣,似乎嗅到了别的味道。于是等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台停下时,便匆匆下车,他不大爱在公交车上摆弄手机,觉得太有些招摇了。
林寒悠悠地回味了一下后,快速地写道:“你是指红颜容或是嘉士顿吗?”
“哈哈,如果只是半瓶长城解百纳呢?”
“那就看看是什么年份的吧。”
陶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桌子前拿起酒瓶:“96年的。”
“哦,好吧,其实我告诉你,我不会喝酒的,哈哈。”
“回来请你喝酒。”
做一个决定只需要0。01秒的时间,林寒眉角一挑,回复道:“好啊,为什么不呢?虽然我觉得咖啡更好。”
“你也喜欢咖啡?”
“嗯……我想,算是吧。”
“卡布奇诺?”
真老套,卡布奇诺。“不,拿铁。或者,焦糖玛奇朵。”林寒回复到,虽然拿铁或许也有些老套。这让他又回忆起大学里某段疯狂迷恋咖啡的时光,只因读了陈丹燕的一本《漫卷西风》,虽然他本来就很喜欢咖啡。不过倒是因此结识了学校咖啡屋的女老板,于是每到雨天,他都会去那儿,让老板翻着花样给他来一杯。
“嘿,我也喜欢拿铁。”
“哦?是吗?那看来得请你喝一杯我做的冰拿铁了。”
“哈,好,一言为定。”陶莉对林寒会做冰拿铁一点也不好奇,她根本就没去想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做咖啡,她也没必要去想这个问题,最多只是有点点意外罢了。
“好!哈哈。”林寒觉得有些饿了,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于是问道:“吃过了吗?”
陶莉心情有些好转,于是饥饿感便再次侵袭而来,她决定,去吃些东西:“还没呢。”
“啊,那我可先吃东西了。”聊到这里,再聊下去就显得多了,于是林寒决定结束这段让他有点莫名其妙的谈话。
“好,88。”
“嗯,再聊。”
陶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再聊”笑了起来,看来这是个不喜欢说“88”的男人。她把头发一把扎成马尾,看着满屋的杂乱,“哼”了一声:“也好,做个职场精英也不错!”然后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生活。
而林寒这边,就有点焦头烂额了,陶莉的事情显然让他有点摸不着北,但眼下立刻奔到物流公司去,才是重中之重。他从背包里随意抽出一袋3+2,赶紧朝最近的车站踱去。
又坐了约摸二十分钟的车程,终于到了。没人来接自己的怨气让林寒下决心自己找过去,他不是咽不下这口气,而是不服输的固执。确实很近,只不过走了5分钟左右,他便看到了架在路口的门牌,破损了的CN集团标志以及物流公司四个金属黑字。通往公司正门的这条路要多破有多破,一些积水的地方更是泥泞不堪,林寒一边埋怨这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里走,沿途还有一家环保公司和一家貌似倒闭了的塑料厂,空气里混杂了一股很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林寒本能的觉得是硫化物,虽然一点化学依据也没有。
好不容易一瘸一跛的走到了尽头,林寒大喘一口气:“老子终于到了!”他实在忍不住讲了粗口,此刻他有点百感交集,但完成任务的时间紧迫感占了最上风,他从下火车来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容不得让他感慨,他走到门卫处敲了敲门,问道:“师傅您好,请问,这里是CN集团U市的物流公司吗?”
“嗯,是的。你找哪个?”
“那请问保全部在哪?怎么走?”
“保全部?”门卫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寒,觉察到他是从外地而来,于是警觉地追问道,“你哪里来的?”
“我从东土大唐而来。”林寒的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台词,不过他立刻意识到了有些失态,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林寒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他从学生转变成职场人士以来第一次被问及到身份的问题。可是时间显然无法让他去慢慢组织语言,他本能地答道:“我是从W市来的。嗯是。”
“W市?”保安突然打断林寒的说话。
“嗯,对。是CN集团总部过来的,到这边来给你们调试设备。说到了之后找你们这保全部的范工,范逸伟。这是我的工牌,呵,所以问下师傅你们这保全部要怎么走?”林寒突然很老练地问起话来,一扫刚才的紧张之感,同时从内怀口袋里掏出集团公司的工作证递给保安看了一下。
不知是保安有意刁难林寒,还是物流公司的保安制度确实严厉,这位保安即便见了CN集团的工作证依然不依不饶,他示意林寒等一等,一边拿起电话打去了保全部。
“喂,小范系度某?系系,有酒人稳拒,话系从W市来的哦,集团的人喔,有某甘借事?”
保安的这一腔口音把站在一边的林寒听得是云里雾里,就在他还在眨巴着眼睛思索保安话里的意思时,保安突然扭过头来冲林寒问道:“你叫咩名?”
“啊?哦!”林寒听出来应该是在问自己叫什么名字,于是连忙答到,“林,双木林,林寒。”
“好,我就系问下。好。”保安挂掉了电话,把工作证还给了林寒,满脸堆笑地指道:“从这里往前走,走到头向左拐,就到了。范工在办公室。”
“好,谢谢师傅。”林寒也满脸堆笑地道谢,然后退出门去。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那对正事毫无用处,过去的教训依然历历在目。在进CN集团之前,林寒也曾参加过其他的招聘,而其中教训最深刻的一次要属他去应聘一家外企超市的经理职位。
“你迟到了两分钟你知道吗?”面试官看着手表告诉林寒。
“前台的小姐说,上一位面试者还没有结束,所以就。”
“我们约定的是几点?”
“9点15分。”
“区区一个前台就把你拦住了,你以后能怎么做经理?”
林寒一时语塞,他答不上。
之后自然是没有应聘上,虽然理由并不是因为一个前台。但是那次的教训让林寒对职场有了新的认识,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体味,并且,也对争分夺秒这种事开始上纲上线。
一路往前走,林寒一边回味保安刚才的电话,他越发觉得语言真是一门太有趣的艺术,同是一片土地之上,辗转这么多里路,语言风格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过他还是隐约猜出了电话里说的内容。想想上大学那会,只要有室友和家里人打电话,剩下的人也是完全听不懂。
右边的工地上正在建造新的办公大楼,还未封顶;路的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枯黄的叶已开始幽幽飘落,这让林寒仿佛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那条敷蕊葳蕤,落英纷纷满是梧桐叶的小路;这也让身在异乡的他记起小时候家门旁的那棵法国梧桐,枝叶繁茂长在他的窗前,总会在每次练习完书法后折下一片梧桐树叶搁在砚旁,因为他总是固执的认为,那是枫叶,想看它慢慢变红。即使他确实会说,那确实是棵梧桐树。
“这里,也不错呢。”林寒笑了起来,带着这份沉醉,又加快了脚步。转过左弯,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地上还有雨后的积水,很多杂草从地缝间钻了出来高高的立着;远处有一排小平房还有一间很大的停车棚;身后是一幢二层小楼,很破旧,雨水的浸渍让外表显得锈迹斑斑,真是太神奇了,这居然是一幢用铁车皮搭出来的办公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