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那么快吗,等等我。”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在一座古老的深山里。
“像你那么慢被猎手逮着了,看你怎么办吧。”又一个声音响起,回荡在高大的树林沟壑间。
偌大深山老林,见不到人影,声音来自两只奔跑着的小狐。
这两只小狐颜色各异。那只黄色的小狐个头较大,肥实,全身的皮毛像镀了一层金黄,犹如黄金。另一只个头小些,也没黄色那只肥实,它身上的皮毛很杂,红黄绿紫白,各样颜色杂陈,有些不伦不类,它一奔跑起来,浑身就五颜六色,倒也斑驳多姿,像一道彩虹附在它身上。
在狐界,皮毛纯正表明出身的正宗和地位的显赫,凡是高等的狐类,全是纯正的皮色。像那只杂色的小狐,常常就受到那些高等狐类的歧视。由于这种杂色显示着身份地位的低下,狐界便叫这类狐鬼狐。
两只身份地位悬殊极大的小狐为何奔跑在一起,看它们嬉闹的样子,好像一对亲姊妹。
原来那只纯正黄色的小狐脱胎于黄狐贵族。不幸的是黄狐在几百年前遭受天劫,已尽灭绝,九姥山地界就只剩这只黄狐了,没落贵族就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了。那只杂色的鬼狐,背景很是复杂,它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出生。不过它清楚自己是狐界最低等的狐。当然,这并不影响它寻找快乐的天性,它从不自卑。从不认为鬼狐比那些贵族类型的狐低等。就好像虹姑(指黄色的狐),和它不一样成为了好姐妹。
“风儿,你被猎手逮着了,可别说我见死不救。”跑在前面的那只黄狐回过狐头,狐脚还是停了下来。
追上来的杂色鬼狐小喘一会:“虹姑,你认为九姥山会有猎手么?这样的深山,只会有我们兽类。人类才不会来呢。”
黄狐摇摇长长的尾巴,“那些想猎取狐皮的人,可不管是不是深山,即使无路可走,他们也能凿开山道。人类全是贪婪狠辣杀戮,我们狐必须时刻提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虹姑的话令鬼狐心里一凉,却也好奇,问道:“人类真那样呀,你瞎编吧,你又不是人类,怎么知道?”
作为姐姐的黄狐横了鬼狐一眼,警告道:“我比你先来到人间二百年,看多了那些人类猎杀我们狐类,他们的手段极其凶残,是我们的头号敌人。”
鬼狐心存疑惑,故意难为黄狐:“照你这么说,人类全不是好的,狐类呢?我不一样是狐,其他狐为什么排斥我?除了你虹姑。”
虹姑便不再言,自它出生,也看到狐类的分级制,像黄狐,如今也不比鬼狐好多少,其他狐类无不排斥它。不过,它在心里从没鄙视过鬼狐。
“哎,输了输了。”鬼狐得意的摇摆着杂色尾巴,阳光下,一串五彩的光芒闪起。
黄狐叱道:“小狐头,别跟我狡辩,什么时候让你尝尝人类的凶残,那时你就有苦头吃了。”
“那好,等着。我是鬼狐类的沐风儿,人类胆敢侵犯我,我就咬死他们。”说着张大口,朝天啸叫,脑袋瞬间幻化出一个比身体还要大得多的尖牙利口,样子看着异常凶悍。
“吓唬你自己吧。”黄狐才不会被鬼狐这番做作的变化吓倒。以鬼狐三百年修炼道行,实在没什么可与人类对抗的资本。
“嘿……”鬼狐还想展示一下,黄狐扭身又跑起来,钻进了密密的丛林。鬼狐只得跟上,已忘了刚才的耍嘴,它们最重要的目的,是采集清晨的露水。
狐类有句名言:采得万滴清露,不是天狐也是狐仙。
大多时候,鬼狐否认这句名言,它活了这么久,采集的清露是多少呢,没有一万也有几千,然而它感觉毫无变化。惟一好处,是可以吃到远比山泉纯净的水。
两只小狐正趴在一带小树林上采集清露,忽然树叶一阵轻微的摆动,黄狐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种异常。
“别采了。有人类。”黄狐警觉地跳下小树林。
鬼狐张眼四望:“哪有?你老是神经,这儿这么多清露,放弃了多可惜。”埋着脑袋,继续采集。
“快下来呀,真有人类,快找地方避避。”黄狐焦躁地跺着,这只鬼狐妹妹有时候真拿它没办法,人类这个词,想想也够寒栗。
由山下走上山来几个白面书生,他们来自东州县城雄途书院。
走在前面的书生眉目清秀,满面春风,眼睛莹莹生姿,脚步矫健,言谈铿锵。
另两个书生同样面目可观,乃东州城少有的才俊。
“君侯,你干嘛走那么急,来的时候没见你如此积极,现在为何表现的像个猴急的人?”落后的一个书生停下来,大喘着气。
最前面的书生赵君侯回过头来,露出俊朗的笑:“天气晴好,难得啊,九姥山虽然和东州城相邻,但我还真没来过,这次既然来了,就玩个够,况且此山,的确风景秀丽。”书生望着青翠欲滴,柔和优美的山势,不禁感叹。
“君侯,你可别说我多言,我看你是来寻找野花。哈哈。”最后面的那个书生有意取笑,笑出的声音响在山林间。跟随书生的书童,也跟着笑起来。
“要是这样的深山,有‘花’可寻,我一定不会错过。”赵君侯望了望对面的山峰,丝毫没有云雾遮挡,山峰树木在阳光里明丽娇柔。
“王才兄,你就别调侃君侯了,他可对县尉千金钟情得很啦。”最先说话的那个书生又道。
“哼,那个赵家千金么,他爹仗着当个县尉,就了不得,有啥大不了,等爷考上举人,中了状元,赵县尉就叫赵狗。哼。”王才提到那个赵家千金就光火,对赵县尉更嗤之以鼻。实际上,王才追求过赵县尉千金,可惜被拒之门外。
跟随着的书童见王才生气,赶紧敛笑,劝道:“公子,你别气,今年大考,公子中了举人,赵县尉还不知怎样巴结你呢。”
王才听着中意,拍胸道:“瞧好吧,王才王才,一王之才,敢跟我争的人全都要败我脚下。”
“王兄,你的文采是好,可别忘了,还有君侯在呢?”
王才就把眼放到赵君侯身上,以才学而论,赵君侯的确不在他王才之下。
赵君侯不愿在风景秀丽的山里讨论那些世俗话题,便对王才说道:“王兄,刚才明瑞兄所言纯属瞎掰,我哪有你文采好。想这次先生出题,我们十几个学生一起做题,结果先生被王兄立意深远,言论精辟所折服,王兄名列第一,书院上下无不竖大拇指。”
听到这番恭维,王才得意极了,昂着头道:“那只是本公子一时随写随发的感慨,不料被先生慧眼瞧上,这就叫……”似乎忘词了。
明瑞赶紧附上话:“这就叫慧眼识珠,王才兄的文采,明瑞佩服。”
“呵呵呵,明瑞好口彩。说到文采,你们二人在书院也不输于谁啊。”王才说笑着,仍挡不住露出的自得的神情。
“大伙都别互相客套了,趁着这大好天气,上山好好游览。”赵君侯甩开步子,沿着一条草丛山道自顾自走去。
后面的几人紧随跟上,眼看就要跟上赵君侯了,却怎么也接近不了,好像被一阵轻飘飘的薄雾阻了去路。
瞬间,原本清晰的山体升腾起一股股雾气,青翠的树木雾蒙蒙一片。前面的山路瞧不清楚了,上山的几个人全都陷入迷宫般,找不到出路。
“这是怎么回事?”王才与明瑞彼此靠的近,疑惑的瞧着周围的云雾。
“莫非是鬼打墙!”书童忽然大叫道。
“啊,鬼,鬼……”王才猛然听到说鬼,吓的一阵发抖,脚底下差点站不稳。
明瑞胆大一些,问道:“什么鬼打墙?胡说。”嘴上这么说,瞧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雾气,心头还是觉得疑惑。
书童缩着脖子,惊疑的张望,说道:“我听那些道士讲过,深山老林多有豺狼虎豹妖精,它们常常利用鬼打墙,抓取过路上山的人来吃。”
“啊!”两个书生曾看过一些鬼神的禁书,不过那只在书上,现在忽然碰到这样蹊跷的事情,他们心里多少惧怕着呢。
“君侯还在上山,现在怎么办?”明瑞担忧的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前面的山路。
王才撤着脚步说,“君侯是自己倒霉,谁叫他跑那么快,我们还是回去。山雾挡路,寸步难行呢。”心里真怕遭遇不测。
“扔下君侯怎么行,我们一起来的,还要一起回去。”明瑞尽管惧缩,但抛下同窗学友,他办不到,他毅然跨进了上山的云雾中。
隐藏在云雾的树林里有一对绿芒芒的眼睛,正盯着三个上山的人。
咦,他们怎么没跟上来?赵君侯觉察到王才和明瑞没有在后面的时候,发现涌来了许多的云雾。刚才清澈的视野陷入灰蒙蒙的了。
云遮雾罩,不宜上山。赵君侯想着,便寻找下山的路,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山上哪里有路,加之雾大,根本辨不清方向。走了没一会,前方就传到一阵吵闹,他欣喜起来,以为是两个学友,就加快脚步赶过去。
迎面走来一小队人马,骑在一头剽悍马上的是一位瘦脸公子哥,扎着一头马尾扫,样子忒不羁,手上甩着一条花色马鞭。那十几个随从个个佩刀,一身衙门差人衣装。
赵君侯认得这个马尾扫的公子哥,他是东州知县良知县的独生子良狼,说起这个良狼,他只用四个字作横批:横行霸道。不过,他想不到这个公子哥会来到九姥山?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接近这队人马,他看见了那些随从手上提着一些山鸡野兔等野物。原来良少爷是来山上捕猎。
当然,良狼一伙人也看到了赵君侯。他们停下来,挡住去路。良狼鼻子哼一声,对着走来的赵君侯叫道:“喂,前面那位不是咱们东州县城雄途书院的才子么?你们瞧瞧,才子来逛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