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砍了他!”良狼大声命令道。
随从们重新握着刀,再没急着冲上去,刚才的事情太过诡异,他们都有些惧色。
“没用的东西!”良狼气极,马鞭打在一个随从身上,一声吆喝,座下的马疾然奔跑而起,前面的双蹄扬的高高,跺向赵君侯。要是人被马蹄一踏,肯定没命。良狼狠狠盯着赵君侯,这下看你死不死,敢乱打赵小姐的注意,还敢放跑老狐狸,你死吧。
“哓哓哓……”
马蹄扬高,并未跺上去,而是倒退回来,旁边的随从慌地跑开躲避。
良狼没抓住马绳,摔下了地。
“少爷……”随从们生怕良狼摔伤了,嗡的围上来。
“死马!少爷我非杀了……”良狼奋力从地上爬起,夺过随从手中的大刀。
“老子先杀……”良狼举刀冲上去,对准赵君侯砍下,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脸色大变,见鬼般扔掉刀就往回跑。
“哎呀……”良狼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背,打马逃走。
“哎,良少爷,良少爷……”随从们简直莫名其妙。不过看张择端好好的站在那里,就料到事情的古怪。主子一跑,他们也一窝蜂的跑掉。
咦,这……赵君侯完全被这帮人搞懵了,刚才要杀他,现在却好像很怕他,还跑掉?
“哎,这可能是老天在保佑我。”赵君侯自说道,看了看天。
此刻迷雾已散,天色却黯淡了,四周渐渐昏沉,不再是清明秀丽的样子。
他想起了明瑞和王才,不知他们怎样了。趁天没黑,他打算寻路下山。
与赵君侯相距不到二十米的树丛里藏着两只小狐,刚才良狼一伙人之所以没有伤得了赵君侯,便是两只小狐暗中相助。黄狐虹姑是绝对不会帮助任何人类的,赖不住鬼狐沐风儿央求,她才出了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赵君侯替他们解救了那只老狐狸。
那只老狐狸正是照顾鬼狐长大的奶娘,奶娘原本生病,但为了鬼狐能收集更多的晨露,奶娘就拖病出来采集,不料遇到良狼一帮人,结果中箭被擒。鬼狐和黄狐一路尾随,正准备强行救奶娘,赵君侯却替他们效劳了。
奶娘得救后,黄狐就想撤走,可鬼狐觉得那个骑在马上的人类很坏,不会放过那个书生,故而拉着黄狐多留了一会。赵君侯平安后,鬼狐方才踏实,不过看着赵君侯寻路离开,鬼狐又担心他不识路,遇到狼妖,就糟了。
“风儿,你愣着干嘛,现在那个书生平安离开,我们该回去了。”黄狐催道。
鬼狐望了望下山的方向:“虹姑,我们送他下山好吗,万一他遇到危险。”
黄狐不通融:“不行。刚才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吓跑了杀他的那群人类。现在各走各的路。你快跟我回去。奶娘受伤,你难道不管了?”
一想到奶娘,鬼狐心就疼,她可是奶娘一手带大的,没有奶娘就没有她。奶娘为了让她早日摆脱鬼狐的低等身份,每日必四处收集晨露,即使病了,也出来收集,现在奶娘受伤,她怎么好过呢。对,奶娘要紧。鬼狐快跑起来,穿过了树丛。
不过,鬼狐心里仍有些担心那个读书人,九姥山是什么地方,兽类妖怪极多,尤其在暮色降下之时。
赵君侯手拿一段树枝,在树丛草丛里寻路,上山的路他已记不清了。此时天色已暗,他根本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不是路。他很着急,与之前欣赏山景的心情完全不同,这种荒野之地,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往往越是急越是出现错误,赵君侯便选了错路,反而走到另一条通往更加荒野的山路上,当他打不开前面的荆棘,才知自己走错方向了。没奈何又返回来,重新寻路。
他返回来还是走错了,同样是走到了荒野无路的地方。而此时天已经暗黑下来。
“这怎么办好?”赵君侯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早知游山玩水没这么好玩,他就不该来。
“呜呜……”正在他责骂自己的时候,传来了野兽的嘶叫声,不时有雀鸟惊飞出林的啸鸣。
九姥山的野兽开始了夜间的出巡觅食。
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又是单独一人,真撞上野兽,还不被野兽活生生吃掉啊。赵君侯气的朝一棵青树踢一脚。
“你不好好呆在书院念书上进,发狗疯跑到这里来,看吧,这下,叫野兽吃了你……”赵君侯狠狠骂自己,骂后,急着找路避开野兽。
他越想避开越是避不开,偏偏那野兽离他越来越近了。野兽的叫嚣声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不是老虎就是豹子,还有凶狠的狼,反正皆非善类的野兽。
“哎哟!”没留神,踩空了,他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土坑里。幸好这个坑里没有安装猎兽的机关,不然他就惨了。
这个坑不是很深,赵君侯拿出逃命的力气爬出来,他时刻不敢停留,那野兽的叫声已非常近了。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向右走,那里有个山洞。”
赵君侯疑愣地看向后面,没人,又看其他方向,还是没人,即使有人,现在黑漆漆的也看不见。有人暗中指点,真假只有一试,总比等死强。
赵君侯右转打开荆棘,钻过一片厚实浓密的杂乱藤蔓,瞅到黑暗的前方真有一个山洞。他几乎欣喜地跳起来,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洞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依着感觉摸路,渐渐的,他感到视线内出现了闪光点。越来越亮。
原来洞中有火光!有火光必有人。
赵君侯高兴的几乎拍掌,前刻的害怕担忧全丢掉了,立刻朝火光那里跑去。
洞里生起一堆柴火,柴火旁真有一个人,火光照的那人的身材袅袅娜娜。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看到赵君侯,笑盈盈的望他。
“哇……”赵君侯赶忙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位美若仙女的女子。
女子穿着紫绿衣衫,苗条身材,一笑一颦,都是赵君侯见过最美的,他还嗅到一点不同于凡世女子的气质。
美人居幽谷,今日始得见。
一时间,他呆呆的傻了。
这位女子实际上是那只鬼狐,鬼狐在回去看了奶娘后,心头始终放不下赵君侯,这才找到他,把他引到这个山洞。刚才赵君侯听到的野兽叫声,正是狼妖在巡山觅食,它们是闻到人气味寻来的,若是鬼狐晚来一会,估计赵君侯早已成为狼妖的口中食。为防狼妖,鬼狐在山洞外沿布置了屏障,赵君侯一进洞,就隔绝了外面,人气味就消失了。那些狼妖没有再闻到人气味,便到其他地方了。
为了这个读书人的安全,鬼狐决定留在山洞,保护他一晚,等明日一早送他下山。
“公子,过来。”鬼狐招手。
赵君侯身不由己,就走到鬼狐身前,双眼睁得大大的,以他凡人的肉眼看来,鬼狐的容貌没得挑剔,美的妩媚,似乎要把人的魂儿勾出来。不能不说赵君侯的自制力蛮高,马上拱手退出一步,施礼道:“小姐有礼了。”
“咯咯咯。”鬼狐好笑,什么有礼,她可不是人类。
赵君侯闹了个脸红,改口:“小姐,恕我打扰了。”
鬼狐装出一副人类的样子,清清嗓子:“没有没有。对啦,你叫什么,为什么到这荒山来,天都黑了还呆在山上,难道你不怕被野兽吃掉?”
张择端面露惭愧之色,将自己上山所遇之事讲述一遍,最后言道:“小姐实不瞒,我实在没有避身之所,这才进山洞,没想遇到小姐在此。君侯冒昧打扰了。”
“哎,你既然是个读书人,就该知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你老是跟我客气干嘛。”鬼狐首次跟人类打交道,觉着好玩。
赵君侯诺诺的,面对鬼狐似在犹豫,想了想还是问:“请问小姐芳名?”
鬼狐疑惑:“芳名?你要芳名么?”
赵君侯忙道:“恕我冒昧,小姐可否告诉你的名字?”
鬼狐嘻嘻笑了笑:“你们读书人真麻烦,名字就名字,芳名?”那意思明显,“芳名”哪有“名字”好记好懂。
“我叫沐风儿,你可以叫我风儿。”
“啊,风儿,”这名字听上去怎么这么俗气,赵君侯瞅瞅鬼狐,不觉摇头晃脑,如此丽人,即使是一个俗名,都不同凡响。美丽而端庄,应是大家闺秀,就好像赵小姐;美丽而活泼,应是世间精灵,就好像面前这位沐小姐。
“嘿嘿,你怎么啦?”鬼狐手在赵君侯眼前晃晃,真搞不懂这个人看着她发呆干嘛。
赵君侯回神过来,又是一个拱手弯腰:“风儿小姐见笑了。”
“嗨,跟你说过,别客气啊。你饿了吧,我烤了野味给你吃。”鬼狐拉起赵君侯的手。
赵君侯“啊”地惊一声,他哪见过主动来拉男子手的女子?这也未免……反正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顾忌的,尽管风儿的手暖暖的,握着非常舒服,他还是甩了甩。
鬼狐发疑的望赵君侯。赵君侯退避一旁,口齿不清:“风儿小姐……我自己来……你别拉着……”
“哦。好呀。”鬼狐也不多想,将架在火上的一只山兔取下,分开,递给赵君侯。“拿着,别再客气了。”
赵君侯看着焦黄皮嫩的兔子肉,一股喷香钻进鼻子里,不觉口中生津。他不再推辞,刚放到嘴边,发现鬼狐笑嘻嘻的注目他,他的脸就不好意思的发红,“风儿小姐,你也吃。”
鬼狐看看手中的另一半兔肉,他们狐类吃肉食有节制,并不常吃。这只兔子在人类眼中是美味,在她看来,只是一样烤焦了的死物。她把另一半兔子又架到火上,“你来之前我就吃啦,你吃。”
赵君侯便大口大口啃吃,肚子饿了,什么读书人的风度,什么君子潇洒先到一边去歇着。刚刚吃完,抬眼就见另一半兔肉放到了眼前,后面是一张布满笑容的脸,他傻笑的抓起兔肉,继续啃吃,那副馋相叫鬼狐又笑又乐。人类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贪,还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