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腹诽这妞这么大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便拜托吴嫂下楼给买上点米粥和绿茶。
两个小女人窝在卧房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清妩怀孕,林潆自是不能让她喝酒,也不能让她闻到酒味,便干脆自己也不喝了。神思清醒了不少,听着音乐,有清妩的陪伴,心情到底缓解了一些。
下午两点,吴嫂催的厉害,说少奶奶不饿,肚子里的小少爷也该饿了。清妩无奈,只得随着吴嫂打道回府,林潆在后头依依不舍,嚷嚷着让清妩明日再来。
清妩不顾吴嫂的眼色,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八点整,接到凌衍森的电话。他不在栾城,具体去了哪里出差,清妩倒也没问。
吴嫂在一旁,听着小两口煲电话粥,你一声我一声,轻轻柔柔,委婉绵缠,不禁觉得牙齿都酸掉了大半,皱纹横生的脸上却乐开了花。
扯了半天有的没的,凌衍森才开始问到正题,“今天一天都忙什么了?”
清妩不是傻子,一听她这话便知道他怕是早已掌握了她的行踪,她心里别扭起来,故意和他对着干,“哪儿也没去啊。”
旁边,吴嫂含在嘴里的西瓜汁猛地喷了出来。
清妩不着痕迹搬起电话走到另一边,听筒里传来短暂的沉默,只余下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绕着她的心口。
等了一会儿,却并不见他说话。
“忙了?”
“恩。晚上早些睡,盖好被子。”
听着他翻文件的声音,清妩一阵不舍,但还是低低的应了声好,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肯挂电话。
酒店总统套房内。
凌衍森颠了颠手里的资料,站起身,疲惫的身躯盖住大片光线,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隐没在黑沉沉的暗影里,惊诧的目光衍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思聪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我竟一直不知道!”
林文才点点头,“关于心理治疗,三少爷并未向他的同学或者老师提及半句。就是这家诊疗机构都是他自己找的。我想,大致是大少爷和老爷出事那阵子,对他的打击很大,所以才会患上借助自残行为来调节情绪的这种病症吧。”
凌衍森甩掉手里的纸张,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紧蹙的额头,摸着褶皱分明的抬头纹,眉宇处一片沉郁。
看来他对思聪的关心还是少了,原以为给他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生活条件便能弥补过去五年间他遭受的伤害,却没想到,有些伤害并不止于皮层,而溃烂在内心。
这种根深蒂固的心理阴影才是可怕而又极端的吧。他是,思聪更是,五年前他还那么小,那些刻骨的伤害恐怕早已深入他的灵魂!
凌衍森忽的笑了,浓浓自嘲,枉他是哥哥,竟从不知他的弟弟存在自残倾向!放他一个人在痛苦和害怕中挣扎,可怜到要一个人找心理医生寻求自救!他那个傻弟弟,那么善良,为了不给他造成负担,总是一脸阳光的单纯的笑,那笑容背后却隐藏着那么多那么深的痛苦。
想到这里,凌衍森忽然觉得心口像压了块大石。他忽然明白了,思聪为什么会怀揣着清妩的照片,却闭口不言,面对喜欢上自己嫂嫂的事实,他选择默默承受,独自解决。
他现在一定很痛苦也很彷徨无助吧。
凌衍森沉沉叹气。
那孩子终究太过善良,这样单纯的心性,最容易在感情上受人欺骗。
可他到现在也不愿相信,清妩会是那种女人!明明整日被他关在别墅,明明和他同床共枕那么久,明明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心机深沉到对思聪下手呢?
他猛地转身,打开落地窗,大步走去露台,霎时间,清冽的夜风迎面扑了过来。
他想,他得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免再无端猜忌!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只是思聪一厢情愿罢了,清妩说不定根本不知道。
林潆坐在卧室的床上,正值黎明,窗帘拉着,厚实的布料透不进来半点光束。
被子温热,还残留着激烈而年轻的气息,裹着她落败蚕丝一般赤条条的身体。她侧头,盯着门口被空大的套头罩衫包裹得年轻而过分细瘦的身体。
苍白的侧面,他正蹲下身,系鞋带。
手在颤抖,如同她一时在风起云涌的大浪上沉浮的心。
昨夜是绚丽的,美好和痛苦相并而行,就像临死前费尽全力的作,到现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还记得指尖拂过那副年轻而苍白的身体时,他的皮肤因为鸡皮疙瘩而打了皱的可爱的样子。
昨天下午清妩回去后,她又恢复到原来的颓败样子,尽管清妩已经命令那个肥胖的叫什么吴嫂的老妇女把她冰箱里的啤酒撤除干净。
但楼下就是超市。林潆的自救和自省,多少显得有些懦弱。
正大口灌着,用酒精麻痹失恋带来的尖锐的痛楚,门铃忽然响了,而站在门外的,是林潆几乎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对,她的那颗小嫩草,只可远眺而不能入嘴的小嫩草。
对于自己思前想后并最终决定求救于他的心理医生这个决定,凌思聪一直有些不能接受,明明前几天才拒绝了他那笑起来一脸童心未泯样的漂亮的心理医生的告白,而今,他却因为压力过大,走投无路,在险些要重拾起过去那些错误的行为之前,他打算向她求救。
“林医生,对不起,关于前几天我的拒绝……我找了很久,名片上没有写你现在的住址,我在你的诊疗机构打听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来的。我现在……”
门外,一身落魄的青年,苍白着脸,尖瘦的下巴,暗黄的神情,下颌上堆积着彰显颓废的青色胡渣,他在说话,眼睛却看着脚下的地毯。
林潆听得出来,他说话时,牙齿分明在打颤。
说实话,这个时候看见拒绝了自己告白的暗恋者,于林潆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可她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病和善良的心性却先于思维替她做了决定。
她什么也没说,拉他进门,然后关门。
“把包放到一边,去沙发上坐下,双膝并拢,双手放在沙发两侧。深呼吸。”
她一面拉开窗帘一面指挥着,才发现日落西沉,只好去开了盏不太明亮的壁灯,这时候,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吓坏眼前正处在病态中的青年。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内心被什么压抑着,导致你觉得你可能会回到过去那种状态。”
她蹲在他面前,明明是比泼墨还要糟糕的一脸的凌乱,可一旦专业起来,那神情却让凌思聪莫名按下心来。
“我心情不好,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导致我出于极度颓废的状态,毕业论文答辩竟然没有去参加,还背着书包离校出走,却越走越乱,越走越没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