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还算成功,病患的命暂时保住了,虽然剖腹后很长一段时间止不住血,但好在血库供料充足,各项情况还算稳定,就看今晚她能不能安然度过。只要熬过今天晚上,就没事了,虽然恢复的过程会很漫长,另外,需注意病患醒来后也要注意,随时提防崩血的情况出现。”
凌衍森揪了揪心,声音止不住的颤栗起来,“那……那么我的孩子呢?孩子没保住吗?医生!你进去之前我怎么对你说的,我要你保大人和小孩平安,你……”
医生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有些好笑,“家属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孩子还活着,只是……”
凌衍森提心吊胆,急躁难安,“只是什么?医生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它到底怎么样了?”
“暂时恭喜你,凌先生,你的妻子为你诞下一个850克的儿子,目前已经把他移送妇产科的恒温箱,二十四小时监控。只是我之前说过,他在母体里就窒息了一段时间,幸好剖腹产及时,目前很难断定能不能保住婴儿性命,关键就看接下来的一周到两周,如果两周之后,他还活着,那么,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大大增加。这两周内,请家属你随时做好接受病危通知书的准备。”
凌衍森提着的那口气就那么卡在喉咙里,半上不下,阿妩没事,这个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孩子,早产的他的可怜的儿子,却要呆在恒温箱。
但总算暂时保住了性命,并不是一离开母体就夭折,只要治疗得当,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这八个小时,他想了很多。
最开始他不否认他是自私的,从一开始他就太过重视这个孩子,就像疯了一样将自己和阿妩的全部未来都压在了孩子身上。只盼着它平安降生,那么,段家和凌家的世仇,便能在孩子降生的欢乐中瓦解也说不定。更何况,母亲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时不时给他一点压力,他在父亲和大哥面前拍胸保证过,发誓过,这个孩子的意义实在重大。
可是天不遂人愿,又有什么办法?
阿妩遭受了那么多不测,这个孩子却还是安然的活了下来。阿妩不容易,孩子更不容易,到如今这个情况,他应该要感激上苍的。
还在发愣,吴嫂推了推他,“少爷,少奶奶被推出来了。”
凌衍森飞奔过去,握住她的手,亲吻她,对着满脸苍白的她笑笑,哽咽着,抚摸着她冰凉的发,“阿妩,谢谢你平安回来。阿妩,我们有孩子了,你当妈妈了,我当爸爸了。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妇产科,去恒温箱看我们的宝贝,好吗?”
吴嫂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纵使经历那么多波折,纵然现状不尽人意,可少爷和少奶奶情比金坚,小少爷也一定会好起来,一定能活下去。
她坚信!
一整晚,凌衍森都守在清妩的病床边,怔怔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脸上有很多青紫的痕迹,身体被病号服裹得紧紧地,脖子以及脖子以下,他什么也看不见。身上插着很多管子,他想抱抱她也不行。但凌衍森不着急,心里虽然记挂着儿子,想去看看恒温箱里的宝贝,可却也忍得住,毕竟,医生说了,阿妩的具体情况还要熬过今晚才能得知。
他始终不放心。
她到底去过哪里?那个司机为什么要劫持她?太多太多疑问,他等着她醒来,给他一一解惑。
第二天一大早,凌衍森揉揉黑乎乎的眼圈,吴嫂走进来,看着他眼眶里红红一片的血丝,很是心疼,“少爷,就当我老娘子求你了,快去眯会儿吧,你真的不要你这双眼睛了?一晚上过去了,少奶奶情况在好转,你可以放心了。赶紧的,去睡睡吧。”
凌衍森淡淡的笑着,摇摇头,“阿妩情况好转了,我就放心了。吴妈,你好生在旁边招呼着。我去看看儿子。”
说着,一脸温柔地笑起来,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就往玻璃门外走。林文才赶紧过来搀扶着他,“凌总,按您的吩咐,我已经把我们私人医院最好的小儿科专家叫了过来,他们正在和这家医院的专家们讨论,采取什么治疗方案,对小少爷最有效。”
“不管花多少钱,我只要我儿子活下来!”
凌衍森咳嗽着,低吼出来,严词厉色,语气坚决。
“小少爷洪福齐天,定能没事的。凌总,您不必过分担心,吴嫂说您三天没进食了,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夫人还没醒,你倒是先倒下了,那样可不好。“
凌衍森摇头,一脸愁容,“我儿子的命还没着落呢,我吃什么吃!走,待我去妇产科,我去看看我儿子!”
护士闯进玻璃门,大喊,“四号恒温室婴儿的家属在哪?快过来!婴儿情况又有恶化的趋势了!”
凌衍森从躺椅里起来,身体完全散了架,面目苍白得比纸张更为薄弱,尤其是那双眼,红血丝与空洞交杂,外围黑成一堆碳,简直不能看了。
他快崩溃了或者已经崩溃了。
短短四天,光是病危通知书他就接到了三次。明明生下来后第二天早晨来看过儿子,那个拳头大小的袖珍的宝贝正躺在恒温箱里。
当时从美国空降过来的新生儿专家和本医院的医生们讨论来讨论去,都是愁眉紧锁。
儿子太小,出生时属于超低体重,由于各脏器发育不成熟,想要存活不但需要度过体温、呼吸、喂养、感染四大难关,而且容易出现坏死性小肠结肠炎、循环异常、严重贫血等并发症。
这些个医学名词凌衍森听不懂,也听得烦。
他已经给医生们下了死命令。
整家医院都笼罩在他的愤怒而沉郁的阴霾之下,医生们都惶恐不安,生怕他儿子有个闪失医院将不复存在。
最终制定的方案是,进行24小时系统监护。为防止感染,每日给她进行口腔护理、脐部、臀部护理,婴儿无法自行进食,医护人员精确计算奶量、输液量,每两小时口饲一次,从1毫升到2毫升、3毫升逐渐增加奶量。
就是这样二十四小时紧盯着,还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恶化。
最开始是体内循环异常。
那是第二日。
林文才跑过来叫他,说是他儿子那里出事了,医生叫他赶紧过去。
猛然间站起来,身体供不上氧气,血流涌不上头顶,眼前一片漆黑,吴嫂捧着保温桶在一旁叹气。
七天了,少爷除了渴了喝了点水,昨日清晨在她的清醒逼迫下吞了两口粥,再也没吃过什么。他瘦的很快,原本英俊的面颊此刻更像是被惨白皮肤包裹的骨头,嶙峋突兀,眼窝深陷,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她知道少爷的脾气,妻子和儿子情况这般糟糕,他怎么有心情吃得下饭?
凌衍森跟着林文才去了监护室,果然,医生拿着病危通知单在等他。僵硬的身体顿了顿,终是轻飘飘走过去,眼里暗沉的色泽就像脸上的青色胡渣,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