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无聊。”
他回答的很快,声音很轻,略显嘶哑,鸣颤在她耳畔。
“既然是假设,那我想去北欧,苏黎世或者任何一个城市都好,那里的阳光不会太烈,冬天也不会至寒,环境温和的话,很适合多多长大……”
话到这里猝然停住,清妩暗骂自己,又提到了多多,便偷偷去看他的脸色,好在他并无异常,目光怔怔的,空空的看着自己,明显在走神。
那深邃而精致的轮廓,影印着晌午清越的日光,叫她看着,总觉得有种浮生若梦的怅惋。
清妩是看得痴傻了,嘴还半张着,嘴里遗留的粥溢了出来也不知道,沾在唇面上,衬得她好不容易红润了些许的唇愈加妖冶。
凌衍森突然放下手里的碗,倾身上前,瘦削的背脊弓着,似乎用了很大力气,薄唇轻轻往前一点,便含住了她的,软乎乎的肉感的唇,连同出面上的点点粥。
稍一抽吸,她流动性的唇瓣便入了嘴里,牙齿用力,开始啃咬,厮磨,辗转,流连。
清妩僵化,他攻占性很强的气息萦绕在她脖颈周围,很长时间她才从震煞中反应过来,他在吻她,不同于平时的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纠缠,这个吻,带有某种隐晦的深意,如果一定要具体化的话,就好像站在教堂忏悔,对着耶稣,对着上帝,散尽自己所有的眷念,绵延至骨,情牵入魂。
但清妩来不及接受,身体反射性的惊慌和警惕便作出了反应,脑海里全是那一夜被迫躺在那个废墟,冰凉的水泥地上,充满木屑和那个浑身散发着酒臭味的恶心男人的味道,他冲她攻过来,
在她身上肆虐,分开她的腿,污秽沾满她的一身,包括肚子里的宝宝……
“啊!滚开!放开我,不要……不要碰我……”
凄厉地尖叫着,清妩抽搐起来,嘶哑得哭泣着,目光已经空洞惶恐至极,挣扎着,根本不顾手背上还扎针,腹部上的绷带蹭着凌衍森质感坚硬的衬衫,很快便移了位,伤口又开始痛起来。
凌衍森陡然一僵,他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的碰触会产生这么剧烈的反感,他有些受伤。
唇却并不离开,牙齿抵住她的小舌,推开些许,青筋突兀的双手捧住她泪眼婆娑的小脸,低声哄着,近乎哀求,“阿妩,别动,别动了……”
清妩慢慢从惊慌中醒来,虽然还是厌恶反感极了,可听着他令人心碎的低沉的声音,她慢慢停止了挣扎,只是全身僵硬,防卫而戒备,半点不敢动弹。
尝到她嘴角的咸味,终是一叹,牙齿一松,薄唇离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感受到她偏烫的体温,凝视着她雾气深埋的瞳孔,那里头倒映着斑驳的自己。
拇指轻拭,抹****的脸颊,叹息着,“阿妩,为什么要哭?”
湿湿的睫毛颤了颤,她同样的看着他如墨一般流动着的水光闪烁的瞳孔里倒映着的苍白的自己,怔忪,“你咬疼我了。那你呢,阿衍,你又为什么要哭?”
“你的唇是苦的。”他咧嘴,却没笑出来。
清妩一想,这个借口倒是顺情顺理,她病了数日,除了白粥便是流食,舌苔长满了一嘴,不苦才怪呢。
只不过,阿衍,这和你眼角泪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啊……
两个人脸贴着脸,没有距离地凝视着彼此,这场对视,泯灭了时间,凌衍森觉得哪里都痛,可却无比贪恋这点最后的窒息式的浪漫。
而他眼里翻涌的一切,清妩是有所察觉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楼下已经传来了急促的门铃声。
“我去开门。”像是下定决心那般深呼吸过后,凌衍森起身,走到门口,深深看她一眼。
门外,金律师站的笔直,手里拿着公文包。
凌衍森开门,没有表情,伸出手,“金律师,你来了。”
“凌总,您好。”金律师也伸手与凌衍森交握,跟着凌衍森上楼。
在主卧前,凌衍森停住,“稍等。”
他推开门,清妩正要端起床头柜上的碗,可是因为还在输液,手很不方便。
凌衍森从衣橱里找来一件比较厚的睡袍,是他的,他也没管,走过去替她穿上。
清妩心系那碗粥,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室内温度不低呀,给我穿这么厚的衣服干吗?”
凌衍森瞥一眼她病号服底下真空的某段玲珑的曲线,没说话。
穿好衣服,他端起碗,喂她,动作有些急促,弄的清妩上一口还没吞下又得张嘴接住他的下一勺。
五分钟后,凌衍森放下空了木碗,站起来,说了一句让清妩听不明白却有些心慌的话。
“阿妩,让我看看,你相见多多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他诡异着一张脸,眉宇沉郁,说完,打开门,随后,便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手握公文包的男人。
“这是金律师。金律师,这是我的妻子,段清妩。”
“段小姐,你好。”金律师点点头。
清妩拧了细细的眉,她听得分明,这男人叫她段小姐,而不是,凌夫人。
“金律师,请把那两份协议拿出来,然后……向我妻子做一下简单的说明。”
凌衍森站在一旁,看了看呆愣中的清妩,吩咐金律师。
“好的。”金律师走过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四五张纸的模样,一份递给凌衍森,一份递给清妩。
清妩接过,视线一低,那扉页上加粗的大字体标题就那么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离婚协议书。
手颤抖起来。
心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
她立刻抬头,看向凌衍森,水雾迷蒙的眼睛里透着浓烈的伤痕,她不懂,“阿衍,这……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我不懂,我不懂!”
尾音不自禁地呆上哭腔,但因为还与外人在,便只能竭力忍住,不哭出声来。
凌衍森拧着眉,终是死气沉沉的朝她看过去,忽而,看到她头上方已经干涸的点滴瓶,他赶紧到消毒盒里拿了棉签,又给自己的手消了毒,这才走到她身边,拾起她放在被子上不断发抖的手,拔针,把棉签凑过去,给她摁住。
清妩消瘦的身躯猛地一震。
倒不是针头拔出毛细血管有多痛,而是他温柔的动作,让她痛彻心扉。
他根本就像个揣摩不透的神经病,镇定自若地拜托律师给她离婚协议书,却又莫名其妙的对她温柔,就连拔针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给她增加疼痛。
凌衍森,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难道你不知道心灵上的伤口比皮肤表层的伤口更痛更难愈合吗?你一面对我狠一面又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极尽温柔之能事,你到底要干什么?
凌衍森不说话,敛着眸子,悠长的睫毛像极了失落的蝴蝶翅膀,马上就要坠入山谷那般,他一直给她摁着棉签,呼吸沉沉却富有节奏,清妩转头看过去,只瞥见他半个侧面,还是隐没在暗处,至于他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她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