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凌衍森,我不和你吵,算我错了成吗?你告诉我该怎么给孩子洗澡,这样,我下次就知道了啊。”
凌衍森一听她软了语气,也不好再绷着脸,放下多多,从浴室橱柜里取出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小木盆,拿到浴室中间,倒进去热水,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药剂,往热水中滴了几滴,搅了搅,待水温适宜,这才把多多放进去,又放进了一只玩具小鸭子和一只小小的浴花。
动作熟稔,堪称一气呵成。那不知道是热水涮白还是本身就十分白皙的修长的手,做起这串动作,竟是浑然天成,他的侧面沾了水汽,看起来美好温柔到有些不真实。
此刻,他不是商界霸主,他只是一个筑写亲情和温馨的再平凡不过的父亲。
果然,清妩观察着多多脸上的表情,那被热气蒸腾的嫣红的小嘴弯了起来,高高兴兴一个人就和鸭子玩了起来。
凌衍森蹲着,抬眸看清妩一眼,示意她也蹲下,地给她一条毛巾,说道,“每年我都会带他来这里住上几天的,这里环境好,早晨晚上都可以散步,林子把日光遮住了大半,也不会太炙烤皮肤。所以,橱柜里有他洗澡专用的小木盆,麦冬说他的皮肤太嫩,需要养,这种天气容易遭蚊虫叮咬,所以在水中滴入几滴中药,会让他觉得很舒服。你给他一些玩具,让他自己玩,然后你趁着他玩的时间给他擦身子,动作要很轻很轻,别让他觉得不舒服。恰好时间,即使试探水温,别让他泡太久,洗好了用浴巾抱着他出去,穿衣服也要快,多多的身体比不上寻常孩子,太脆弱,即使是夏天也容易着凉的……”
清妩细细的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讲着,一边认真地记在心中。其实他说的她都明白,也想得到,但初初这样照顾自己的儿子,又太紧张,所以难免会手忙脚乱乱了方寸,以至于想不周全。
她侧头看他,峻廷的鼻梁从侧面英俊的轮廓上凸出来,颧骨不高不低,眉骨深邃开阔,说话的样子聚精会神,沉郁的脸颊上会微微带着丝丝凉凉的笑意。
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笑还是说起多多,让他反射性的就笑了出来。
她总觉得他变得太不正常,先是大发慈悲让她见多多,现在还手把手教她如何照顾多多,给她传授经验,这也太不符合他赶尽杀绝的风格了吧。
一想到这,心里便愈发不安起来,但那种不安指向什么,清妩却一无所知,每每想要从他讳莫如深的脸上看出些许蛛丝马迹,但他却又立刻像一座尘封的墓碑,生人勿进,让她无法窥探到一丝迹象。
他的眉头几乎没有松开过,她可以感觉到他比平时沉不住气了,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着他纠缠着他,让他不得轻松而失去分寸,时不时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好像很着急。
他到底要干什么?
给多多洗了澡,清妩在凌衍森十分不友善的注目下哆嗦着手给多多过上绒绒的浴巾把他抱在了怀里,和他玩闹着,一边迅速的给他穿衣,因为凌衍森实在盯得太紧,以至于中间好几次,给多多穿内裤的时候还总是弄反了边,倒过来穿上去,却还是反得。
自然,凌衍森再也忍不住,雷霆万钧,对着她又是一阵不客气的狂吼,“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笨!你小时候穿内裤倒着穿吗?啊!”
清妩一忍再忍,暗暗腹诽他肯定是在生理期,所以一脸怨气,不跟他计较,不跟他计较!
多年后,清妩依然记得,那个晚上,她的阿衍,是哭了的。
在她身上,像是故意那般,让她痛,让她痛得哭,以至于当那场不太销魂的诀别过后很久,清妩都分不清,脸上流淌在夜里的水珠,究竟是他落下的,还是出自她的泪腺。
多多吃完晚饭,和他的小鸭子先生鼓捣了一阵,便在清妩怀里打起了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哈欠会传染,清妩也开始觉得困了。
她比较惆怅自己该睡在哪里,毕竟,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惆怅的问题,她和凌衍森现在不清不楚孤男寡女。
多多可爱的温馨的小摇篮在凌衍森卧室的床旁边。
当清妩抱着陷入沉睡的多多放进摇篮里时,看到那张无限柔软无限舒适的凌衍森的大床时,清妩疲软的身躯已经没了理智。
最近总是在家和医院忘返,家离江恨寒住的医院不近,所以每天都要搭乘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折腾了几天,人也是会累的。
清妩出去,抬头看了看阁楼上的书房,紧闭的门缝里延展出寥寥几束白生生的光线。
凌衍森还在忙,那么就趁着他没回来时在床上睡会儿吧,等他进来睡了,她再往那张硬邦邦的沙发上挪窝不迟。以她对凌衍森的了解,他那种人自然不会在她面前讲究绅士风度,把床让给她的,他必定毫不留情让她睡沙发,还会一副上帝一般施舍的姿态,说,让你有一张沙发睡已经是善待你了。
最近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容易腰酸背痛,三年前刚生完多多就进入监狱,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到现在也没好。
清妩一沾床就睡着了。
以至于凌衍森是何时在黑暗中走进来的,清妩一点感觉都没有。
凌衍森忙完已经是凌晨两点,只有真正着手办起来,他才发现,身为一个巨大集团的总裁,要交代的事真的很多,包括给多多建立一个以他命名的慈善基金机构,还有嘉宇国际的一系列事项,如何妥善过渡给思聪,另外海外数十家分公司。
身体时疲累而不自知的,仿佛一分一秒也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思考他内心那个决定的可行性。
他算是彻彻底底自私自利了一回,把所有的一切都扔给了别人,他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萌生这个糟糕的主意的,或许是在何仪那么彻彻底底的伤了他一回之后,又或许是在医院偷偷听到阿妩和江恨寒在讨论生孩子之后,不知道是心酸多一些还是放心多一些,总之,他只知道一点,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人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既然不能强取豪夺再去剥夺她可怜的所剩无几的自由,那么就杀了自己吧。
下了地狱,总归是看不见令他难过的一幕幕的了。
擦干头发,将毛巾一甩,出于窗外冷月疏影的恩惠,得以看见床上被褥里隆起的单薄的一长条,弓成一个婴儿自我保护的形状,与摇篮里的小家伙的睡姿如出一辙的美丽。
他最后的阿妩,近在眼前。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绕到床的另一边,爬上去,从她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清妩从某一刻开始,睡得很不安稳,她忽然觉得身上迅速凉了起来,身体无意识的动弹着,却感觉自己在做梦,醒不来。
然而,当那股贯穿的痛意袭来的时候,她猛然清醒,耳垂的面上拂过身后之人灼热而狂野的呼吸,下身又烫又痛,被硬物贯穿,她已然惊呆,张嘴就要呼喊挣扎,可那张漂亮的上面洒着蚊帐的摇篮在月光不明不暗的照耀下,就在床旁边安安静静地躺着,里头有恬静美好的呼吸声,是多多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