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森不发一言。
清妩也不在意,佯装不经意地说,“在我搬到别墅之前你并不知道毛毛吧?那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哪家幼稚园咯,可是昨晚你载着我去接她的时候都没问过我该怎么走,凌衍森,你怎么知道路的?”
顿时,他背脊僵了僵,敲打键盘的手也放缓了速度,清妩饶有兴致,走到他面前正对着他,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只可惜,装对这人来说简直就是一门艺术!他已经演绎得出神入化了。
在清妩的讶异中,凌衍森抬眸,表情如常,薄唇却似有似无地翘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一样,他耸耸肩,不以为然,“栾城总共才几家贵族幼儿园?离家里最近的又是哪一家?好了,关于我知道路这件事,你还有什么疑问?”
他自信满满,在她无从反驳的憋屈表情里,他的手重新动了起来,嘴角噙着戏谑,“不如你慢慢想。”
他的不屑一顾是激怒了她,可清妩很快沉下气,看来撒谎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他错以为对付她随随便便敷衍两句就行了,可他不知道,她这样问的真正用意。
现在她很确定,凌衍森早就认识毛毛,并且时常去幼稚园所以才会记得路,但为什么没听毛毛提过?而他又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更让清妩觉得荒唐的是,他怎么会认识毛毛的?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从昨晚听到的内容来分析,那个什么曼吟恐怕也是知道毛毛的存在的。
事情越来越奇怪,她必须找个时间会会萧以翔了。
来拔针的是新来的小护士,毛毛一嚎,她的手也跟着抖,这一抖白白嫩嫩的小手背上涌出了好多血,大概是疼的厉害,毛毛可劲儿地哭着,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护士被凌衍森铁青的脸吓的一愣一愣的,又听他说要找护士长投诉,大概是害怕丢了饭碗,哇的一声没忍住,也跟着嚎起来。
于是走廊外人满为患,大家都看着病房里一对鬼面罗刹的夫妻凶神恶煞地欺负俩小孩……
几分钟过去,凌衍森阴沉沉地看着清妩抱着毛毛满屋子转悠,低吼,“哄不好了是不!”
清妩觑他一眼,瞪着眼睛嗔怪。
他大步走过去,粗鲁又笨拙地擦掉毛毛的眼泪,大概是没哄过孩子,他声音有些局促,“毛毛你别哭!叔叔已经给院长打了电话,那个欺负你的护士被开除了,现在扯平了。”
“……”
话说,凌先生你真的是地球人吗?
话说,凌先生你真的是嘉宇国际万人之上的总裁吗?
话说,凌先生你到底能不能有点常识!毛毛她才五岁,有你这么哄小孩的吗?
“怎么还哭?被开除你还不满意?莫非你想把医院封了?毛毛,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能太赶尽杀绝知道吗?”凌衍森垂着目光,一脸严肃认真的说教,堪称那个语重心长啊。
“……”
众人默。毛毛也默。
“凌衍森!”清妩抽搐,险些吐血身亡,她真的很想一脚飞过去灭了他啊!
这世界上有很多禽兽参不透的事,凌衍森很不高兴她打断他教育小孩,“干什么?”
“凌衍森!”
“干什么干什么!没见我这正敦敦教导嘛!”
“……”
门口,众怒之,睁着禽兽的眼睛说瞎话,您这分明是敦敦教毁啊……
抱着毛毛走出病房,凌衍森手里拿着一叠单据,急匆匆走过来,长时间没清理的面庞依旧英俊得很明显,神色复杂,“你们找个地方等等,我先把曼吟送回去。”
清妩盲目地盯着他的喉结,思维钝钝的,心中干涩,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搂紧怀中的小人。
凌衍森瞥过她顿时黯淡的脸,目光闪烁,张了张嘴犹豫着该补充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地说,“曼吟腿脚不好。”
清妩敛目,轻轻点了点头,再不言语。抱着毛毛的手臂已经麻木,酸楚难受,那么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不会危及生命,却很难忽略,就那么吊着她。
“等我回来。”他见她神色无异,转身大步离开。
清妩沉默地凝望着他果决的背影,突然就很想问他,曼吟腿脚不好对你来说是头等大事,那么你是否能分片刻的神抬头看看外面的天,正阴雨连绵呢。
瓢泼大雨中,他把她们母女撇下,只因为另一个女人腿脚不好。她明白了,他之所以会关注毛毛,全是因为曼吟吧。
多么可悲的发现。
江恨寒本来是去医院给母亲拿药的。
司机小赵刚要寻个位置泊车,一直盯着窗外的江恨寒突然出声,“你停一下。”
他朝刚才的方向看过去,雨幕深深,不远处的走廊上那抹纤细的身影,若他没看错,就是段清妩,她脸色很苍白,在风中缩着身体,看起来疲惫不堪。
江恨寒嘴角一翘,指了指,“把车开到那樟树那儿。”
“不如说是开到那位美女身边吧!”小赵挤眉弄眼地嘀咕。
“你懂什么!他是凌衍森的妻子,段飞之女。”
小赵一滞,“您说的是嘉宇国际的那个凌衍森?凌鹏的儿子?”
“可不是!凌家,段家,这会子都凑齐了。”江恨寒目光渐渐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您最近怎么不对劲儿,还吩咐我把以前的旧案子翻出来。您还没放下啊?”
“每个警察都有一两个放不下的案子,破不了案,就会一直堵着心。”
数着雨滴数着时间,一同被风吹凉了的,还有她的心。不是说等等他就会回来吗?可最终雨没完没了,她的等待也没完没了。
“咳咳!妈妈,毛毛冷,为什么我们不回家呀?”毛毛从她的外套里探出脑袋,被风一吹,脑袋很快又缩了回去。
清妩听着她的咳嗽声,心里一阵阵揪痛,“我们在等叔叔啊,他说会回来接我们的。”说着她转身,心想还是去大厅等吧。
正在这时,背后响起喇叭声,几乎是惊喜地回头四顾,最终却失望透顶,那鸣声来自一辆陌生的路虎。
“段清妩!”江恨寒喊着她的名字开门,大步追上去,很快就拉住了她。
清妩一惊,然后是恼怒,这个人怎么总是一惊一乍地出现!她后退两步,神态冷淡,“先生,我……”
“请叫我江先生,或者江恨寒。我们昨天晚上见过,当时你也是这样,一脸的不耐烦,语气还很冲。”江恨寒微笑着,麦色皮肤明朗干净,“我来拿药,凑巧看见你也在。这是你女儿?”
清妩并不打算多说,只点点头。
“如果不介意,我送你们一程吧。”
清妩再度扫了扫四周,目光最终黯淡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报了地址,她沉默地看着窗外,江恨寒也跟着坐进了后座,“看你一直抱着孩子挺累的,要不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