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绝望,为什么此时不能发生点意外,比如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地缝或者凹陷一个大洞呢?
空气里火花四溅,致命的沉默中,清妩裹着她最后的那点骄傲,无声而剧烈的抖动着,爬了出去……
须臾。
“吴嫂!”
“少爷,怎么了?”
凌衍森夹着腿坐在书桌前,脸色青黑,青筋爆出,脸上全是汗,衬衫已湿透,他指了指浴室,“给我放水,我要洗澡!”
片刻。
“水放好了,少爷。”
“你给我整一缸子五十摄氏度的开水做什么!”凌衍森把脚从浴缸里缩回来,炸毛了。
吴嫂一脸忧愁,“少爷,你是不是忙坏脑子了?五十摄氏度怎么会是开水呢?”
“……我要的是冷水,冷水才能灭火!明白?”
吴嫂撑大鼻孔四处嗅着,惊恐万分,“哪里着火了?少爷,你快报警啊!”
“……”
惊爆……在代沟面前,禽兽无能了……
夜半。
清妩收拾好文件,站起来。
肚子有些空。
吴嫂擅长做北方菜,清妩的口味却趋于清淡,这点,凌衍森和她一样,所以每逢吴嫂做了重口味的菜时,他和她都吃不多。
这么一想,鬼使神差的,她打开房门,主卧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
他也没睡。
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她下了楼。
凌衍森挂断电话,换了身衣服。
下楼时听见厨房那边有动静,他头也没回就喊,“吴妈?还没睡吗?”
耳畔传来他颇具质感的声音时,清妩刚把两碗面盛上来,她回头,唇边不经意地泛起微笑,“我做了夜宵,要不要吃点?”
声音微微的颤抖着,之前在他书房闹得那一出丢脸丢得太大发,到现在她都窘迫不已。
凌衍森停下步伐,朝她看过去。
她低头敛目的样子安静平和,光线逶迤,把她姣好的面容晕染在一团昏黄中,就连莹白肌肤上的茸毛都彰显出浓浓的暖意,看起来就是一副温馨祥和的景致。
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身边女人真不算少,百分之九十九都和他有过床上关系,他却从这样一个从没碰过,也不该沾染的女人身上看到了‘家’这个词所诠释的全部温暖。
他的人生难道就这么匪夷所思吗?想到这里,他突然冷了脸,“不用了。曼吟来了电话,我得出门一趟。”
他不耐的神色将她一脸的期待击碎,她还是适应不了这个男人的善变,前一刻还饶有兴致地调侃她,这一刻却因为一个电话,连多看她一眼都费力。
她不死心,和他赌气,“一碗面的时间都没有吗?是不是只要与她有关,你就不能耽搁一分半秒?”
凌衍森继续下楼,不去看她的表情也不愿花心思揣摩她的语气。
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住,“我说你怎么发神经似的又是勾引又是煮夜宵呢,原来是因为明天的婚宴!段清妩,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很难讨好的吗?”他回头,满目奚落。
清妩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偌大的别墅里穿梭,听起来有些凄凉。她掩面,湿湿的触感传到手心,“凌总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凌衍森僵了僵,深深蹙眉,不发一言,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听着门被甩上的巨大回音,清妩面无表情,端起面就要往垃圾桶里倒,有人夺过她手里的碗,“这面卖相还不错。”
清妩一惊,回头,却见吴嫂拿了双筷子,端着面走向餐桌。
吃了一会儿,吴嫂自顾自开口,“少爷是凌家孩子里顶聪明的一个,也是最让人头疼的那个。太固执,太决绝,太冷漠,鲜少会顾及旁人的情绪。”
清妩听出来吴嫂在安慰自己,心情瞬时平复了些。
“他和曼小姐的关系……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清妩又点头。
吴嫂吃完起身,也不看她,“以后想吃夜宵吩咐一声,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是下厨的料!”
“哎。”清妩轻声应着,心里暖起来。
害怕着惶恐着,补办婚宴的这一天还是如期而至。
清妩知道这一天会很忙碌,她原计划早点下班,去把订做的礼服拿了再做个SPA对付一下了事,可没想到早晨七点半,张淑珍就来了电话。
扬言今天禁止她上班。
清妩嘴角一抽,张淑珍逛街购物遛美容院的变态功力她深深领教过,那是相当地令人咂舌。
落在她手里自己还有活路?
她慌乱地穿好衣服,保湿水都没拍就出了房间。经过主卧下楼的时候微微迟疑,侧身看去,房门紧闭,安安静静。
像以前偶尔会出现的情况那样,他一夜未归,像一直运行着的生活轨道那样,他不说,她不问,视而不见,漠然相对。
颊边一丝苦笑,她下楼,刚打开大门,张淑珍打扮得像孔雀似的正要按门铃,见她出来一脸花枝乱颤,“还是你父亲了解你,他说你一定不会乖乖准备的,这不,就让我过来监督你了!”
清妩头痛不已,皱着脸讨好,“淑姨,高抬贵手。”
“死丫头,一点女人样子都没有!真不知道凌女婿怎么就看上你了!”
张淑珍嗔怪,涂着华贵蔻丹的食指狠狠点了点清妩的额头,看得出来她今天很高兴,毕竟自段氏危机过后,这还是段家第一次在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重振旗鼓,有了凌衍森做女婿,别说是耀武扬威,她就是横着走路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吧!
这一天果然累得死去活来。
先是被拖去高尔夫球场同几位张淑珍聊得来的太太们碰面,再一齐去美容养颜会所做了全套,按摩师下手不留情面,清妩的小蛮腰差点被踩断!之后便是百无聊赖地做头,逛奢华品牌店,挑选首饰,喝下午茶,取礼服,婚鞋……
如果可以,清妩宁愿自己坐在办公室拟十分草案。
不知道他在不在嘉宇。如果不在,又在哪?同她一样被逼着四处折腾?她自嘲,没有任何人能逼迫他吧。
低调到倨傲,恣意到鬼神都奈何不得男人。他身上有她所没有的一切,而那一切,就是她的渴望。
五点。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别墅。吴嫂做了些清淡的糕点让她垫垫胃,清妩仰头朝主卧看过去,房门依然紧闭。
昨晚那场根本算不上争吵的争吵,莫非就把他给得罪下了?亦或是,那个女人不肯让他回来?
总之,凌衍森,恳请你百忙之中能施舍一点时间给我,不要让我太丢脸。
就算是假的不能再假,今天也是她活了二十四年以来第一次要和一个男人走红地毯。她又不是木头,如何独自承受那么多等着看好戏等着轻贱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