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醒来时就找不见妈妈了,她鞋也没穿光着脚就从石子路上追了出去,妈妈坐在管家安排的车里,而那辆黑色的长方形的轿车很快就开走了,她怎么追也追不上,怎么喊妈妈也喊不应,她摔跤,她哭,她扭了脚,视野里车窗玻璃上永远只有妈妈背对着自己的一头乌黑漂亮的发。
从头至尾,没有正面,从头至尾,她不回头。
可笑的是,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她,还是傻傻的在今天晚上又重温了一遍噩梦。
她知道妈妈有苦衷,可她也有那么多那么多深入骨髓的思念需要向她倾诉啊,到头来,她消失了十多年的妈妈,连为她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错了。她终究不是幸运的那个啊。
苦笑着,爬上楼,二楼走廊上,壁灯全数打开,清妩正疑惑不已,正对楼梯的主卧,房门半掩,她双眸一亮,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她朝着那扇半开的门轻轻走过去,然而,下一秒,未曾绽放的笑容就那样堪堪折碎在嘴边。门里生动浮动着的一切,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刺痛了她的眼。
清妩大口呼吸,捏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目光匆匆扫过大床上藤蔓一般纠缠翻滚的两,具,躯,体,耳侧还有他清晰,粗,狂,的低吼。
她断然转身,死命睁着一双眼朝走廊尽头走过去,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小跑,她哆嗦着猛地关上房门,唯恐身后那暧,昧入骨的声音再来纠缠,依靠着门,身体像被抽空了气的皮球,蔫蔫的,随着失重的心,下滑,下滑。
伸手碰了碰脸,沾了一掌的****,可笑啊!竟然还有眼泪,她还以为不久前,她已经失去了这项功能呢。可眼泪毕竟是眼泪,就如同心,纵然再斑驳,只要受到刺激,那股钝痛,一如往昔。
她多想告诉那个正忙着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男人,被同母异父的混混弟弟欺负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她多想告诉他,时隔十六年,她见到了她的妈妈。她多想告诉他,她很伤心,很难过,难过得……几乎快要死过去……
然而,他不给她机会。就像命运,从不曾给过他们契机。
凌家老宅。
佣人阿霞打开大门,眯着眼看了看,一脸惊讶,“小少爷?怎地半夜回来了?”
“哦,有点事。我妈睡了吧,甭吵醒她了。”穿格子衬衫的男孩放下书包就要往自己的房间溜。
“思聪!躲什么躲?大半夜的不在学校呆着跑回来出什么事了?”楼梯口,许素芸披着大围巾,语气虽然严厉,目光却充满宠溺,毕竟许久不见小儿子,想念的紧。
“妈,怎么起来了呢,您身体不好,会着凉的!”凌思聪蹙眉,爬上楼梯搀扶着许素芸进了卧室,“今儿不是二哥和二嫂的婚宴嘛,我本来能赶上的,可是下午福利院有事,系主任安排我去一趟,小朋友们缠我缠得紧,这一耽搁,就误了事了。再去麒麟山庄,你们都已经散了。”
许素芸拉着儿子的手不放,“散了你也早应该到家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去哪里鬼混了?”
凌思聪赖皮地做了个鬼脸,朝自己竖起大拇指,“您儿子哪是鬼混的料啊!当然是乐于助人去了呗。路上遇上一混混打劫,我路见不平拔刀就上去了,拿着福利院一小朋友送的玩具枪就把那混混吓跑了,怎么样?您儿子威武不威武?”
许素芸嗔怪,食指点了点他额头,不由得蹙眉,“傻不傻!老师教育你们路见不平那都是场面话,真遇上真刀真枪的你可得给我躲着,管闲事也得有个度!危及自己的安全了还去管什么闲事?”
凌思聪知道母亲一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忙活了一天他实在精疲力尽得不行,打了个哈欠起身,“知道啦妈,我去睡咯。”
许素芸吩咐阿霞热好水,又嘱咐儿子洗了澡再睡,昏黄的床头灯里,看着儿子日渐高大的背影,难得宽慰地笑了笑。
凌衍森任由身上的女人蛇一样婉转着身子撩拨他,他神思不属,欲望也燃不起来,一双鹰爪一般尖利的眼紧紧盯住半开的门缝。
他开了别墅里所有的灯,为的就是等她回来的那一刻。从门缝望出去,可以直接看见大厅吊顶。
他耐心的等着,终于,吊顶上的灯全部熄灭,他知道,她回来了。
等了许久,她才上楼,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她走近主卧,可门缝里的阴影并没有停留多久,脚步声一过,走廊又恢复了亮堂。
他有些气闷,说不清哪里不舒服,仿佛那股火气已经蔓延至全身。
他腾地一抬手,把身上还在孜孜不倦讨好自己的女人扒拉下床,点燃一根烟,捋了捋额前汗涔涔的发,抽了几口,闷闷的吐着烟圈,隔着青色烟雾,眸子却是越来越沉郁。
女人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还以为自己技术不行,不禁有些懊恼,正要开口,凌衍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穿上衣服,我让人送你回去。”
“凌总!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那女人光着似雪的肌肤,表情哀婉,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凌衍森微微一顿,脑海中蓦地闪过另一张脸,可那脸上从来不显现柔弱,一直是刻板的,木讷的。
他而沉了脸,无情打发,“我有点累,你回去吧。”
虽然说是累,可在主卧里来回踱步的男人又是谁?
凌衍森蓦地吐掉烟头,心里那股火难以自灭,原以为找个女人来至少能刺激到她,报复到她,没想到她根本毫无反应,和从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就那么在他房前停了不到一秒,竟然就回房睡了!
他真是疯了才会担心她的安慰,一听周继荣说在二局看见了她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可他看见了什么?
她和一个男人当街拥抱在一起!身体密不可分,那姿态,那表情,那动作,简直比好莱坞的明星还要到位!他站在角落里看了多久,他们就拥抱了多久,直到他怒气再也无法掩饰,拂袖而去,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
他一个电话冲周继荣狂轰滥炸过去,骂得那小子差点吐血,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他方罢休。别墅也不想回,独自一人去酒吧买醉,可他这酒量,悲催的竟然喝不醉!越喝越清醒,酒的烈性和苦涩微微地刺激着他的心脏,很难受,不同于以前那般无关痛痒,他竟然开始难受了。
抽掉半盒烟,凌衍森抓起床上的睡袍披上,打开门就朝走廊尽头走了过去。
四肢无力,心疲累不已,可清妩就是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了半晌,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户关得很严实,飘窗上的半遮半掩,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她也不知道有什么风景可以看,就只是那么呆呆的伫立着,用凉水敷过眼睛又搽了药,浮肿的情况好歹是消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