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结嘉措静立在案前,执着笔的手也悬在空中,敛下的睫毛遮住了墨玉般的瞳孔。脸上的神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晦暗不明。
少顷,门外有下人恭敬又微小的声音响起:“禀第巴,巫师说,**之疾需圣丹才可医治……”门外,禀报之人跪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是不禁越来越低。
桑结嘉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玉润的脸上添了抹生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可是已醒?”
“回第巴,**已醒,此时正在伺候着进膳……”
“哦?”桑结嘉措的声音如珠玉相撞般清润低沉,及其碎裂前的薄积之力,一字一字,极为缓慢的开口:“本王何曾交代过要监视**?!”话语中的威压,即使隔着一道门,也让禀报之人瞬间浑身冷汗,跪伏着的身子已经完全贴着地面,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下趴,恨不得把自己压进地下。
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大呼:“第巴……”
“饶命”二字尚未出口,便已被人捂住口鼻,拖了出去。
即便如此,桑结嘉措还是轻皱了下眉头:“聒噪。”
屋内屋外的所有声响紧随着这两字的出现一起消失。片刻,桑结嘉措猜突然想起了什么:“既然小家伙已醒,那么圣丹便速速送进宫中。”声音一顿,又颇有些玩味的开口,“记得要亲口告诉他,这是圣丹。”
“遵您的意,我的第巴。”破空声响起,一个人仿若影子般突然出现,未等细看,又突然消失。连声音也因这速度变得虚无缥缈、难辨其色。
桑结嘉措垂眸在空荡荡的宣纸凝视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轻笑一声,自顾自摇了摇头,悬在半空的笔终于落下。
……
仓央盘腿坐在垫子上,身上披着厚重的毯子,一个小喇嘛正伺候着用膳。清寡的小粥,几道素菜,虽然食之无味,但也稍稍缓解了腹部的疼痛。
用过膳后,仓央被搀扶着躺下歇息。小喇嘛跪下磕了个头,利落的收拾完退出了房间。腹部一饱,虚弱的身体便席卷上来一阵困倦感,仓央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仓央才缓缓转醒。一睁眼发现屋里还有人,便猛地撑起身子,一脸防备地打量着来人。仅从那几乎可以忽视的气息来说,仓央就可以排除是奴仆的可能;况且能冒着巨大危险、悄无声息潜入布达拉宫,那么此人绝对不会是“碰巧”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仓央惊醒,来人却仍是低着头。他的位置非常巧妙地处于可见光线之后,离仓央距离很远,身形也隐匿在黑暗中。仓央想看清楚他的长相,却又不敢轻易走进,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慢慢倚靠在床边,身体却紧绷着,嘶哑着嗓子,“我没叫你你怎么就出来了?”
这话问的非常有技巧,既告诉来人我有个熟人是和你一样的高手;又告诉对方我没认出来你是谁,趁现在赶紧走,要不我随时都能叫人出来
来人似是没想到仓央这般“自来熟”,明显的呼吸一顿。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仓央是误会了,“禀**,第巴对**之疾颇为痛心,特派属下前来献上圣丹。”
是桑结嘉措的人。
虽然用了“禀”字,但仓央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来人的恭敬之意,反而读出了一丝轻视。不过至少证明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自己现在无权无势,只是个桑结嘉措的傀儡罢了。但连跪拜礼都略过了是当自己瞎?还是桑结嘉措的势力已经能猖狂到如此地步了?
不过自己无权无势是事实,仓央也就稍一别扭便立刻忽视了对方的态度。但对方的话还是让仓央一直维持着风轻云淡的面孔僵了半天才恢复。
仓央斟酌了半天措辞,才开口,“第巴好意我心领了,但圣丹如此珍贵的疗伤圣品还是无需用在这等小病上了。”
仓央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吐血,是因为当初桑结嘉措饱含怒气的一甩,不仅伤到了背部,内脏也震伤了。而当时路程赶得急,也没有随行的巫师,外伤也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不过现在背部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了。但风尘仆仆地赶到拉萨后,自己先是一跪,伤了膝盖;后还未进过一顿饭一滴水,便又为坐床仪式劳碌了一天,两个半时辰的诵经更是伤了喉咙。猛的松懈下来,身体自然虚脱,这才会抑制不住地吐血。
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桑结嘉措。但他送圣丹的举动绝对不是什么真痛心,因为……
所谓圣丹,就是历届**的粪便所制成的“药丸”。而基于**在民众心中“神的转世”的这种地位,圣丹被看做是能治百病的神药。不过无论桑结嘉措是何居心,这圣丹仓央是绝对不会吃的。
来人却恍若未闻,只是迅速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床边。仓央仍是什么都没看清,此人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仓央一股怒气升腾,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床头。
……
知道了仓央寝殿发生的事,桑结嘉措只是淡淡挑了挑眉,不做评论。不过还是吩咐在民间寻一个医师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