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难得的好天气,春尽夏至,晨起的阳光越来越盛。
“竹鸢?小鸢?鸢鸢?”女萝盘发素衣,轻轻推着床上卧着的人儿。
竹鸢睡相委实有些不雅,侧卧着,被子快被揉成了一坨,长发睡前并未规规矩矩的放好,此时糊作了一处,有些耷拉在她的面颊上。
“竹鸢?”女萝小心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再不去二爷那里服侍他起床,他会生气的。”
“哼哧”,女萝的小动作起了效果,竹鸢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晃晃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她眯着眼睛,半天才开口,“是你啊女萝。”
竹鸢慢慢坐起了身子,显然还不太清醒,“怎么啦?”
她拨拉了一下快炸了的头发,拍拍嘴打了个哈欠。
“你快起来吧,我去给你找件合适的衣服穿。”女萝一面说着,一面走向叠放着衣服的大柜。
“那个,”竹鸢坐在床边,晃动着脚丫,“你刚才是不是说什么我去服侍颜枳?”
我还没人服侍呢就要服侍他。竹鸢低声嘟囔。
“是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女萝白嫩的小手在丝绸锦缎中扒拉来扒拉去。
“这一件好看吗?”女萝抖开一件窄袖小衫和一条藕粉色的半儒,“我还未穿过呢。”
“你有这么多衣服吗?”竹鸢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身后的衣柜,“真有钱。”
“都是赏赐或者拿月钱买的,”女萝小脸一红,“虽然是侍女,但是颜府的下人很少,所以月例格外多些。有时候婤烟姑姑远出苏杭办事也会为我们带来当地上好的衣料作礼品。”
“你快换上吧,”女萝把衣服放在她近侧,“我去打盆热水。”
“诶诶诶,不用了,我自己来,现在大家都是同一辈的人,我还指望了你能多照顾照顾我呢。”竹鸢急忙摆手,态度坚决。
“没关系,我就直接把水盆放在木架子上就好,还微烫着,等你起来了洗正好,”女萝甜甜一笑,宛如孩童般稚嫩可人。
打来了水,女萝就向外走去,“我去拿早膳,你快些起来啊。”
“呼~”望着女萝娇小的背影,竹鸢伸个懒腰,“我还想再睡一会呢。”
迷瞪着眼,白烛鸢掀开了被子,慢腾腾的下了床,才将那件两片式的半腰裙绑在身上时。
“小鸟,你还没有起来吗?”
……
熟悉的语调。
这……这是颜枳的声音?
凭着位置判断,他应该就在门口。女萝住在颜府的后罩房里,虽然屋内装饰上等,但这屋子,委实太小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俩此刻就隔着一层轻纱。
握草!竹鸢美眸圆瞪,看清了那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她她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浅黄色的小诃子啊。
竹鸢正想着如何回绝他,一抬眼却对上了颜枳打量着她的清亮眸子。
颜枳早就撩开了那层纱,有些恍惚的看着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
少女的胸脯犹如初隆的山丘,依稀可见美丽的后腰线。
因为身份的缘故,竹鸢除了手上有些长年握枪产生的茧子,身上皮子细嫩,白皙诱人。
愣了片刻。
“放肆!姑奶奶也是你看的?!”
“出去!”
竹鸢气的面色潮红,耳根快要滴出血来,疾步冲到颜枳身侧,猛厉的出腿,卯足了力气,一脚揣在颜枳的硬实的胸膛上。
颜枳被女孩的肌肤晃了神,一时竟没来得及止住这一脚,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竹鸢白他一眼,呼啦一下扯下了帘子,“等我换好衣服再秋后算账!”
定定神,他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面色不变,心里却感叹。
竹鸢泼辣的性子果然不假,被人看了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挡住身体,而是先胖揍那人一顿。
唔,绝对不能再这么纵容她了,若是以后踩到他头上来,莫不是让全洛阳的人笑话他颜二爷连个丫鬟都管不住。
是时候给她约法三章了吧?
“衣冠禽兽!”
不知何时,竹鸢已经跨步到他跟前来,眉毛一横,碧眼一瞪,本就圆润的小脸此刻更像是个包子了。
“你身上可是穿着衣服呢,看不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颜枳慢慢低下头,盯着竹鸢还泛着红晕的面颊,冲她微微一笑,声音如环佩叮当声一般清越润耳。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慢慢包围了她。
唔……不得不说,颜枳的确生了一张好皮相,还顺带着有一把好嗓子。
竹鸢耳根一红,但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古人说男女四岁不同席,你随便进女孩子房间,有悖于道德伦理,愧对于传统美德!”
颜枳摸了摸竹鸢的脑袋,像安抚炸了毛的小兽,凤眸一弯,“那我道歉。小人颜枳,对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看都看过了道歉还有什么用。”竹鸢冲天翻个白眼,站定在原地,一把扯下颜枳在她头上造次的手。
“那你还想怎样呢。”
“我……”竹鸢一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驳他。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鸟儿既是女子又是小人,性子又是被惯坏了一般的娇蛮,在这颜府,他刚好可以磨一磨她的利爪,最好能养成个淑女气性,省得日后给他惹是生非。
“我跟女萝说了让她不用等你,”颜枳径直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你快些洗漱,刚才小鸟儿未曾净口洗脸便冲出房间,委实有些不妥。”
“……”
没等她想好措辞回他,颜枳又幽幽的开了口,“我瞧着小鸟身上的肌肤倒嫩滑,只是脸上有些油光泛黄,怕是肝火旺盛,动气易怒导致的不调,所以小鸟最好不要日日冲人乱吼,也不要随意动手,才好求得容颜常驻,永葆青春。”
“……”
昨天叫她鸢鸢今天喊她鸟儿,改天她喊他胭脂试试!搞得好像他是个郎中一样!
白竹鸢脸上气的一阵红一阵白,干脆一甩袖子,跑进了轻纱后。
“我还治不了你?”待人影不见,颜枳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
片刻未见纱中动静,颜枳有些坐不住了。
她在搞什么?
气傻了不成。
颜枳走到近侧,“怎么了?”
竹鸢默默的拉开了轻纱,“颜枳,我不会梳髻。”
颜枳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我会吗?”
白竹鸢拿着梳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这么娘们唧唧的,肯定会。”
“你这只鸟儿当真会说话,”颜枳指了指椅子,“坐好。”
颜枳的手,骨节分明,十指纤纤,径直望过去,竟像是女人的手一般。
玉指拢过竹鸢如墨色漆漆的长发,木梳平和的向下划去,本来就梳的平整的头发此刻更像是四月的涓涓细流,平静而淡然的贴在女孩的背后。
闺中坐,郎为卿绾发。窗外景色,虽鲜亮,此刻却黯淡无光。
只留得岁月静好。
“人道是‘水晶帘下看梳头’,却不知亲自为女孩梳头也是趣味。”
颜枳勾起微笑,青丝绕玉手,竹鸢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他望向镜中的目光。
镜中少女配郎君,缱绻而缠绵。她这才发现,二人做的事与他们刚认识两天的情况相衬,有多暧昧。
该死,早知自己就去找女萝为自己挽发了!
“好了,只是这里没什么首饰,只能系上珠串了。”颜枳停了手,看着镜中人儿整齐的乌发,将梳子放在一边。
“可惜我只会梳双平髻,”颜枳道,“还是偶然看见婤烟姑姑为女萝束发才学会半点的。”
竹鸢看了看两边耷拉下来的两束环状发,唔,标准的小丫头发型……
“忘了问你,”竹鸢起身看他,“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女萝还说让我去找你呢。”
“因为我知道你起不来。”
“……”这人,不能说点好话吗?
“我是来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份就是青州白氏之女,多年前他家中落道,当年的女儿死后并未入户,你正好顶上她,而且那女儿是胡姬所生,并不出名,极少人见过,想来不会怀疑你。”
白竹鸢一愣,这种事情,他还真的放在心上……
“谢谢……但是,你不问我从哪里……”
颜枳像是没听到一样打断了她,“谢的话不必多说,以后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想来还有许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