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有了身份,”竹鸢问道,“我以后在这颜府干何事?”
颜枳摸了摸眉毛,“嗯,不如你就先暂且跟着我吧。”
“跟着你?”竹鸢撇嘴,“难不成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这难道不是一个丫鬟的本分吗,况且留你在府中,你会干活吗?”颜枳一副你敢说一个不字就削了你的冷淡模样。
虽说颜枳整日里也都以笑示人,但他的微笑似乎只是一种客套,一种可有可无的装饰,一种用于掩盖自己内心的工具。
“好,好吧。”竹鸢勉强点了点头。
“那,现在去哪里?”竹鸢问及,“你也应该未用早膳吧。”
“去街上吃吧。”
“去街上?”
颜枳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笑里藏刀,“若不是因为你起来的太慢了,我早就和单一一起走了。”
他袖子一拂,出了门。
“……好好好,我的错。”竹鸢不情愿地承认,屁颠屁颠的跟上颜枳。末了,还不忘在他身后偷偷做个鬼脸。
洛水之北,谓之阳。八关都邑,八面环山。
洛邑,神都,十三朝王都。
跟随在颜枳的身后无所事事,竹鸢才好好打量起这繁华缥缈的古城。
曾经迷醉了无数白衣学子,倾倒了万千来往商客,镌刻了片片胡姬妓女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中扬起的媚笑。
这里停泊着千百年的历史,这里曾有无数位帝王指点江山。
鳞次栉比的红瓦,一排接一排的店家作坊,微微飘荡的旗帜招牌,车水马龙,五光十色。
用“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来说,并无不妥。
她忽然恍惚了神,不知为何。
“你在看什么。”颜枳皱皱眉。
竹鸢这才发现,颜枳早就在一家小饭馆落了座,而自己站在门口老半天,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有些尴尬的坐在了颜枳旁边的座位,“你要吃什么。”
“呦~二爷今日怎得如此清闲?”一个娇娇颤颤的女娃娃音忽然传来,尖细而做作。
竹鸢一愣,这家小饭馆虽说看起来挺高档,怎么这小二还请个女人?
“还带了一位小娘子出来啊~”
竹鸢抬头望了望那个女人,二十上下的年纪,妆画得甚浓,腰细脸尖,柳叶眉樱桃嘴,一双媚眼弯弯,尽显妖娆。
长得跟个妖精似的,竹鸢心中默念。
女人也不客套,径直坐在了颜枳身侧的空椅子上,“不知二爷允不允许我这小女子落座啊。”
还问允不允许,呵,就算颜枳不让你坐,我看你也巴不得贴到他身上吧。竹鸢嘁声,看着她有些好笑。
“臧娇儿,你不在醉烟阁,在这里作甚。”颜枳抬眼看她,不露喜色。
“我听崇风说您在外面收了个丫鬟?”臧娇儿岔开了话题,媚笑着与颜枳搭话。
“这些事情,与你何干。”颜枳淡淡的回道,并不领情。
“二爷啊,您这可就不信任我们了,”臧娇儿娇嗔,“我们醉烟阁的姑娘各各出挑,您随便挑一位都是可心的人,怎么还要去外面买呢。”
“更何况,姑娘们都上赶着愿意服侍您呢,那种外面来的小姑娘肯定不能把您服侍的欢心。”
颜枳不再言语,“小二,来两份猪杂粥,一盘羊羹,一盘枣泥山药糕。”
竹鸢瞟了面色有些尴尬的臧娇儿一眼,呵,醉烟阁?青楼吧,青楼里的姑娘能跟她比?
简直是笑话。
“那娇儿姑娘此言就差异了,”竹鸢笑笑的开了口。“虽说我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丫鬟,但是我也有我的好啊。”
臧娇儿轻蔑的冷哼,恨不能用鼻子看着她,“你便是那什么竹鸢吧,就你这种面相普通,打扮平常的人,也配服侍我们冰清玉润的二爷?”
竹鸢早在心里将她骂了千百遍,若不是她等着上菜,早就劈了这桌子往她脸上砸了。
她冷冷一笑,“我的好便是知道识人脸色,从不做那摇尾巴的狗。”
“你敢骂我是狗?!”臧娇儿怒道,提高了声调,更显得她那拖着尾音的声音刺耳。
“我可没指名道姓,娇儿姐姐这便是自己承认了。”
“你!”
“还有,”竹鸢勾起嘴角,“二爷是我的主子,不知何时成了你们的了。”
颜枳在一旁看着二人,搅了搅还腾着热气的猪杂粥,丝毫不害怕二人因为言语不和而打起来。
臧娇儿气的瑰红的指甲死死拧着衣角,全然没有刚才娇娇滴滴的风范。
颜枳可是洛阳城屈指可数的没有老一辈在上的富庶公子,乃是单无醉家过继的孩子,没有改名。自从单家家中落道,父辈凋零,无人帮衬,他便白手起家,直到今天名满洛阳,富丽堂皇。一年前才被沐家那皇商认作干儿子,自此更是飞黄腾达,生意顺风顺水。
能巴望着嫁给颜枳的适龄姑娘不计其数,有些身份低微但样貌才艺出挑的女子更是心念着能多贴近颜二爷,没有父辈意味着少了联姻的可能性,虽然他是沐家的干儿子,但沐家不一定会干涉他的婚姻。
这可是不得了啊,万一她们中的某一个被颜枳真心喜欢上了,就算不是名门望族,说不定也会成了那青葙宅的少奶奶啊。
臧娇儿当然也抱着这样的念头。
贴身丫鬟,其实说白了就是通房丫鬟,能守着颜枳过夜,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轻易让人!
“你!你个小贱人,不过就是仗着背后有二爷撑腰,还不知你这通房丫头的身份是如何挣来的呢,莫不是早前干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勾当,才哄得二爷收了你!”
“你说谁不干不净,我看你这醉烟阁里出来的人才更是不干不净吧!”竹鸢冲天翻个大白眼,顶了回去。
“醉烟阁可是正经地方,容不得你乱说。”
竹鸢眼睛瞪得老大,“正经地方,青楼也算是正经地方?!”
“二爷,你看她是如何说我们醉烟阁的!”臧娇儿就等着她这句话,转而将话头转到颜枳身上,“您可要为我做主。”
她不知何时眼里竟包了一汪泪,娇娇弱弱,惹人怜爱。
“我吃饱了。”颜枳放下了筷子,“鸢鸢,你怎么还不吃。”
“鸢鸢?”臧娇儿一愣。
“二爷您不用担心我,鸢儿只希望二爷您吃饱就行。”竹鸢努力模仿着臧娇儿的娇笑,用一种自己听了都恶心的语调回道。
敢骂我是小贱妇?气死你个妖精。
“那可不行,鸢儿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颜枳疏疏淡淡的回了句,并不介意竹鸢那腻死人的声音。
“……”臧娇儿泪水婆娑的的吊梢眼更加勾人,委屈的连竹鸢都有些感觉自己好像真欺负了她一样。
“不过臧娇儿,你怎知我在这里。”颜枳冷冷的问她,抽去了与竹鸢说话时,语调中的随和。
“那个,我也是来吃饭的。”臧娇儿有些心虚。
“辰时早已过去,你怕是不想要月例了。”颜枳声音似淬了寒冰,敛去了善意。
“娇儿知错了,娇儿马上回去。”
臧娇儿在醉烟阁已有不少时日,早已闻言颜枳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冰清玉洁,实际上若是真恼了,可是有一心的坏水。
她慌张的行了个礼,匆匆的跑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