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考试前的惶恐不安,完全暴露了关于我人性中脆弱的一面。我不了解人性,但我可以确认,疯子很少会害怕。虽然这件事儿得以确认让我安心了不少,但是我却很难欢喜起来,因为我在考场中面对着试卷上不知所云的题目时,我的自信心几乎一下子就被摧枯拉朽般瓦解掉。再往前说,我根本就没有自信的念头。念头衍生出想法,既然连念头都被扼杀掉了,那我不如放弃算了。
所以考试这个东西在大学四年里,一直困扰着我。每当我身处考场之中的时候,就像一个不会抽烟并且厌恶烟味的人,走进了一间烟鬼聚集的房间。这种感觉令我感到十分不快,看到他们吞云吐雾得十分欢愉,而我被熏得即将‘潸然泪下’。可是我马上就意识到,我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因为第一,我会吸烟,并且乐此不疲。第二,我是不会潸然泪下的。因为对于一个总是去接受和习惯的人来说,欢喜和悲哀这两种感情,都不重要,因为它们在根本上都不存在什么区别。我要做的,就是先接受这个结果,再慢慢习惯这个结果,一切就大功告成了,连哭都懒得哭,连笑都不情愿笑。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朋友们,他们在考场上就远不及我所表现出的淡定。他们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十分痛苦。而我却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的丑态,然后获取短暂的慰藉。有时候抬头看看监考老师,由于我那可悲的自尊心在作怪,我会佯装自己刚刚解完了一道很牛逼的题目一样大喘吁吁。并且用我那眼神告诉他:放心吧,老师。我是不会打小抄的。可是监考老师一般都是不解风情的人,所以他们很少鸟我,并用他那足以看破红尘的目光让我之前对他的承诺坚持到了最后。
每次考试之后,学校的走廊里都变得十分热闹起来。比如A君会发问:“最后一道选择题是不是选D?”这个时候没有选D并且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的同学的神经会骤然绷紧,但他们不会自讨没趣地参与到这种讨论之中来,他们就像一只乖巧的兔子,竖起耳朵来等待。那种发呆的样子足够虔诚和可爱。
说到动物,又让我想起我了我单位的那些灰颜色的‘小同伴’,我现在见到它们已经不吐了,甚至连厌恶的感觉都懒得有。更有一次,我在外面看到一只快要冻死的,我用铁锹将它铲起来,放在了屋子的门口。然后过了许久,它渐渐苏醒过来,扭动着刚刚缓解了僵硬的躯体,没几下子就消失不见。不巧的是,我的同事路过这里,把我的举动看在眼里。他是老同志,总想找机会教育我。他说我这是‘养鼠为患’,借此就要批评我,要到领导面前打我的小报告。而且最可恶的是他说我这个人,脏。可是我上班的时候,很少穿工衣,而且总是穿的很光鲜,和‘脏’这个字扯不上什么关系。我想这也许是他的语言能力有限,并没有寻到一个足够发泄出他心中不忿的词语。我并不怪他,只是有点同情他。他是一个敏感的老同志,似乎是看懂了我眼中的那抹同情,于是他更加气急败坏,不依不饶,他揪着我的脖领子就要找领导去。
这下子我变得很不开心,我并不是害怕见领导,而是不喜欢有人揪着我的脖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