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府书房中,
吟柳打量着面前大名鼎鼎的楼将军。
他和自己想象中英武的将军形象相去甚远。个头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精瘦,不似那种魁梧雄壮的男人。略带国字的脸和浓眉星目应该是遗传自老夫人。不过毕竟是历经疆场的人,脸上看得出风霜之色和坚毅之性,比起那天差点认错的高管家,确实还是更像是将军的。他嘴唇很薄。吟柳记得穿越前的亲妈说过,嘴唇薄的人性情也凉薄,这么看,楼蔚不似深情之人,但是他对故去的先夫人倒还情深,看来妈的面相之说确实不准。
“你可探究够了?”楼蔚突然发问,吟柳忙回过神来,但不回答,以不变应万变是她到这个世界后,学到的第一个妙招。
“你不怎么像大家闺秀。”楼蔚评价道。
他观察了这个女人数月,实在是参不透她。成婚以来,他一直避而不见,也不见她闹将起来;母亲刁难,命她每日习武操练,她拼命完成;虽然家风严谨,家仆不曾刻意刁难,但是也并不将她视作主母,然而她毫不在意;若说她是怀有目的,也不见她有意接近、讨好谁,或者套近乎打听任何消息。
真是欲擒故纵的话,三个月没有任何动静,她也确实沉得住气。
但是这也太过沉得住气了,绝非普通出嫁女子会有的情状,其中必有妖异。
所以楼蔚决定主动接触试探。
“将军也并不是很像叱咤疆场的猛将啊。”一直什么话也不答总也不是办法。根据吟柳前世的经验,男人比女人容易打交道的多,所以面对难缠的老夫人,她采取了百分百恭顺的策略,好不容易见到将军本人,这是她的机会。
听得此言,楼蔚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有清冷如常地问道,“怎么个不像?”
吟柳从容答道,“将军战功赫赫,远超一般男儿。普通人乍听之下,一定为认为将军格外威猛,三头六臂,力大如牛,但是其实打仗哪有全靠力气武艺那么简单,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点将练兵,智慧远比体格重要得多。为人妻室亦是同理。多数人以为贤惠就是在家孝顺公婆,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其实这并不是贤惠二字的本意。”
“那依你之见,贤惠的本意作何解?”楼蔚果然被勾起一丝好奇。
吟柳咧嘴一笑,故意方面语速地答道,“贤惠、贤惠,顾名思义,就是……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
楼蔚只是眉眼间略抽了一抽,并没有如吟柳所预料的那样大笑起来,从而打破两人之间的陌生感。他的幽默感竟然吃了瘪。想当初他追求张嫱的时候,可是每天把她逗的合不拢嘴。
楼蔚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
两人之间一阵尴尬。
“呃……将军啊,刚才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你别介意。”吟柳无奈,只得率先打破僵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出嫁从夫,孝顺听话是最重要的,你和婆婆怎么安排,我都无条件服从。是婆婆让我每天跟着远峰师傅操练的……”
“你为何将苒儿带去校场?”楼蔚打断了她的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吟柳努力辩解道,“苒苒平时身边只有乳母和丫鬟,很是无聊,她这个年纪正是探索世界的阶段,对什么都好奇,要让她多玩多看,而且她平时很乖,从不乱跑,今天不知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怪苒儿咯?”楼蔚的语气略有升高。
“不是不是,这怎么能怪小孩呢。也不怪其他人,”吟柳怕他责罚无辜的下人,赶紧补充道,“都是我不好。”
楼蔚未置一词,仿佛是说本来如此。
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他在签下第一个大项目之前,忙的焦头烂额,压力巨大。偏巧此时,岚岚生病了。一开始只是重感冒,后来高烧了几天,转成肺炎了。帮忙照看孩子的爸妈赶紧将孩子送到医院,他匆匆赶去,发现张嫱也才刚赶到。
爸妈又心疼又着急,心里犯堵却无处发泄,舍不得对儿子多有埋怨,便随口对张嫱说“你当妈的,怎么也不紧张,才过来。”谁知张嫱认真起来,原本开朗又有点强势的她当场落下泪来,“我怎么不紧张?我又不是在家闲着。再说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
罗子威赶紧打圆场,说爸妈这么说也是无心的,随后也对张嫱好生劝慰。谁知即便如此,张嫱还是生了好久的气,孩子都痊愈了,她都不怎么搭理罗子威。
想到这里,吟柳很是内疚,把眼前的楼蔚当成当时的自己,好一顿教训,“养不教,父之过。但凡府里有人把她当回事儿,好好爱护教导,她犯得着跟着才认识几天的后妈到处瞎跑吗?”
楼蔚显出惊讶,随后又一沉吟,拱手说道,“夫人如此说,却也言之有理。是我思虑不周,错怪了夫人。请夫人见谅。苒儿愿意紧随夫人,可见夫人对她甚好,倒是我们楼府多有疏漏。今后也望夫人念她年幼多加照拂。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去办,有何要求,我也一定尽力满足。”
嘿,别看是古代封建社会的将军,认错倒也爽快啊。何吟柳有点没想到,微微愣神。很快又反应过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提要求,得趁现在啊。
“将军,苒苒年幼,难免贪玩,整日闷在府中,能看到的就那么几个人和花花草草,对她的成长不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她出门,到市集上逛逛,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
何吟柳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楼苒正坐在她的床边愁眉苦脸,两条小腿儿不住地前后摇晃,显得焦急非常。
看见吟柳走来,咚地一声跳下床来,扑到她面前,焦急地问道,“娘亲,娘亲,都怪苒苒不好。姑姑说去给娘亲拾箭,我以为不打紧,我只是想让娘高兴。我是不是连累娘亲被爹爹责罚了?我……”
楼苒的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但是此刻没有流下眼泪,满眼写得只是担忧。
吟柳心疼不已,一把抱起楼苒,转了一圈,口中说道,“苒苒,娘亲带你出去玩~oyeah~”
“你真的要让她出门?”
楼府西苑的正堂中,楼老夫人满脸不认同地问道,“我对她总是不太放心。她倒是顺从,但是我总觉得她哪里说不出地怪异。”
下手坐着的楼蔚回话道,“母亲放心,我让王妈贴身跟随。不放松戒备,怎么能揪到狐狸尾巴呢。”
楼老夫人这才放心地点头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