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见怪不怪,摄政王都能让把一百万两银子藏在身上不露痕迹了,这些米粮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他可是听陛下说过,摄政王随着琴公子走了修行之路,现在应该是小有所成了。
时值灾年,粮食变得格外金贵。毕竟人要活下去,哪能缺了米粮呢?难免有粮店坐地起价,百姓也无可奈何。对这些昧了良心的商人,萧煜下手毫不留情。各城的官员都接到了萧煜的命令,把控各地粮价,一定要让百姓买得粮。同时,他们还得让各地的富贵人家,“主动”贡献出一些余粮。
走遍米粮店之后,萧煜便亲自跑了各城的官府,将富贵之家贡献出的粮食接收了大半。至于另外一半,则由官衙负责向穷苦百姓派粮。
经过两日采买的经历,汪哲和梁硕都有些唏嘘。
“我们天烬是大陆上最富有的国家,一遇到灾年,还是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汪哲托腮。
梁硕也叹气:“谁说不是呢,最可恶的就是那些屯粮抬价的家伙,赚这种昧心钱,也不怕遭了天谴。”
萧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即便是在平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也不少。无论到哪里,富人不作恶已经算是善良了,哪里还能看到那些挣扎生活的人们?便是他,身居高位,也不能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阳光明媚的两日过去,凌霜城的积水退了不少。城门口的守卫看到萧煜等人回来的时候,一个个欣喜若狂,朝着城内扯着嗓子吼:“王爷回来啦!”
萧煜眼角也带了些许笑意:“多喊些兄弟过来搬粮。”
“是!”兵士们回答得铿锵有力,黑乎乎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除了汪哲和梁硕,跟着萧煜一道儿的人们都傻眼了,没人知道萧煜是怎么把这么多粮食给带回来的。除了米粮,还有一车蔬菜,甚至还有几头猪羊,还活蹦乱跳的。赶来搬粮的兵士们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直接生吃了。
除了粮食,萧煜还带回来一些药物。兵士们为了救灾保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脏污的水里,身上都长了些疮,有些人脚底板都快烂了。还有因为伤口感染发烧的,有些人烧着烧着,也就没了。药,太重要了。饿了可以想办法,哪怕是啃树皮煮木头也能抵一阵子,但生病,强撑着是撑不过去的。
薛云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粮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薛云代兄弟们,谢过摄政王殿下,谢过二位少将,谢过钦差大人。”
梁硕和汪哲一人一边将薛云抬了起来:“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萧煜抬头看着天空:“晴空万里,再好不过,最近兄弟们也可以喘口气了。”
薛云站稳了脚跟:“再有七八日,咱们新挖的河道就能通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泄洪一事本王无能为力,还要靠薛侍郎把持大局。”
“王爷已替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若非王爷及时到来,还不知兄弟们要多吃多少苦头。”
“本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兄弟们以身堵洪,赤子之心感天动地,才有今日阳光普照。”话虽这么说,萧煜的手指却摩挲着藏星剑的剑柄。那日在堤坝之上,他分明感觉到了藏星剑的能量波动。八成,是藏星剑之力驱散了乌云,引来日光,便如当日在晏城中一般。
藏星剑有这么大的力量,而他作为剑的主人,若是长期无法压制住剑的力量,说不定真的会如寻道涯的无形长老所说的那样,被剑控制,成为剑的傀儡。
*
楼半夏和毕巧决定了要去鲛人之海,便要一路南行,而饮邳的魔殿却在北面,方向恰恰相反。更让人担心的是,要去鲛人之海,黑海之必经之地,而占领了黑海的魔尊滅凉跟饮邳算是死对头。旁人可能还会给饮邳一个面子,滅凉绝无可能。若是知道楼半夏跟饮邳有关系,说不定就得让她葬身黑海。
从甘城到黑海,一路也不太平,尤其楼半夏身边还带着一个香饽饽。有几次,毕巧替楼半夏包扎伤口的时候提起要让楼半夏把她送进小世界中,免得招惹这么多麻烦。
楼半夏却是不肯:“你我都需要历练,修行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唯有实战才能最快地提高实力。再者,若是你躲进了小世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要闷死了?”
毕巧无法,也只能尽力自保,争取不拖累楼半夏。不得不说,实战使人进步这句话是十分有道理的,短短半个月,毕巧便感觉自己有了质的变化。反倒是楼半夏,虽然杀起人来越发得心应手,但修为却并无多少提高。只有楼半夏自己知道,她体内的灵力正在不断纯化。
“再有两日,我们便要进入黑海的地界了。”坐在火堆边看着被烤得滋滋流油的长喙鸟,楼半夏的眼瞳中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毕巧转动着手中的树枝:“听说魔尊滅凉性情最为残暴,在他的领域之内,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天空中的月亮是红色,洒不下多少光凉,四周漆黑一片,即便能夜视看得夜视模模糊糊。
楼半夏抬起手,往左后方随手一抓,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蛇便被隔空吸了过来,被串上树枝架上了火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海螺越来越不安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们得尽快赶到鲛人之海。”
楼半夏并没有封印住海螺,而是利用自己修行音攻之法的优势,用焦尾琴压住海螺,辅以隔音结界,让海螺的声音传不出来而已。
“黑海临近鲛人之海,说不定在黑海之中会有鲛人来往。”
楼半夏摇头:“这海螺威力非凡,一般的鲛人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住它。”
草草吃了些东西,楼半夏和毕巧轮流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启程了。
两日之后,二人进入黑海。
黑海并不是一片黑色的海,这里的地形属于丘陵。之所以被称作黑海,是因为这里有一种黑色的树——黑桐。
传说,黑桐是从鲛人之脂中长出的,承载着枉死的鲛人所有的仇恨。黑海中遍布黑桐,故被称为黑海。
进入黑海之后,楼半夏和毕巧便格外低调。但毕巧是妖,难免引起侧目。
“这位公子,我们家少爷缺一味药材炼丹,看中了公子身边的这只妖,请公子出个价。”
楼半夏将毕巧拦在自己身后:“抱歉,我并不缺灵石,也不准备把她给卖了。”说着,二人便准备离开。
然而,拦住她们的男人却并不打算让她们如此轻易离开:“公子还是再考虑考虑,黑海凶险,公子若是带着这么一只妖,恐怕会招来祸事。”这已经是威胁了。
楼半夏干笑一声:“呵,你算不算是其中一个?”
“这要看公子如何选择了。若是公子答应了卖了她,说不定能转祸为福。我们家少爷向来大方,绝不会亏待了公子。”
楼半夏挑眉:“那若是我不肯呢?”
那人轻蔑一笑:“我们家少爷虽然大方,但也不是没脾气的,我还是劝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近几个月以来,有不少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
楼半夏唇角微挑,突然抬脚一踢,拦在她和毕巧前面的男人猝不及防飞上了天。楼半夏抬手挡在眼睛上方抬头看:“终于挡不着路了。”
毕巧扯了扯她的胳膊:“阿琴,不是说不要惹事的吗?”
“不惹事,也不是干让人欺负。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魔界本来就是靠力量说话的人,跟个瘪犊子一样畏畏缩缩的才会让人欺负到死。”
二人走了没几步,又被人拦住了。这次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不过看打扮,跟刚才那个是一家子。
看到这边楼半夏和毕巧被围住,附近的人们迅速离开了现场,以免被误伤。这种场面,楼半夏和毕巧自打来了魔界也没少见,此时也不见得有多惊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的地方,一个人被楼半夏刚刚踢飞的那人波及到了。
楼半夏和毕巧刚刚撂倒了围着她们的人,头顶突然有人偷袭,只一掌,便将毕巧打到吐血,趴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楼半夏迅速反应,祭出木剑,劈向那人。孰料背后还有人,在她肩上狠狠拍了一掌。楼半夏肩膀一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几乎立时反应过来,此人掌中带毒。
转身用木剑将人逼开,楼半夏捂着肩膀后退两步,守在毕巧身旁。毕巧比自己受伤更加紧张,楼半夏用自己的力量暂时压制着海螺,现在她突然受伤,海螺很有可能会趁机突破楼半夏的压制。
“阿琴,你还好吗?”
楼半夏皱着眉摇头,试图逼出自己体内的毒,却只吐出一口黑红的毒血。
伤了楼半夏的男人鼻翼动了动:“原来是个刚刚入魔的小家伙。”
楼半夏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被压制在她的识海中的海螺果然趁着她虚弱开始试图挣脱压制,她必须抵过这一阵子。
伤了毕巧的人还要上前,楼半夏的木剑却突然插在了他的脚尖,恰恰擦着他的脚趾将他的鞋子插在了地上:“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切成刺身!”楼半夏周身气势突然改变,让正要上前帮忙的另一个男人停住了脚步,静观其变。
楼半夏的声音有些沙哑,毕巧可以看到她的眼瞳完全被血红侵染,不由得浑身颤抖,把住楼半夏的肩膀按住她:“阿琴,我们很快就要到鲛人之海了,你向琳琅魔尊承诺过,一定会将海螺带到鲛人之海的,你再撑一撑,不能被它控制!”正常情况下,楼半夏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这种状态,毕巧只在她被海螺控制的时候见过。
“我没事。”楼半夏拉下毕巧的手,掌心冰凉,毕巧的心也变得冰凉。
被木剑钉住的男人看着缓缓站起的楼半夏,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算,算了,不就是一只妖精嘛,本少爷不要了!”
楼半夏拔出木剑,剑气擦过那人双腿之间,让那人忍不住腿软了一下,栽倒在地。
举着木剑,楼半夏转过身看着抱臂看戏的男人:“魔将相柳,久违了。”
相柳的脸色变了变,放下了手臂:“你是谁?”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你当然不记得我了,因为你根本没有见过我真正的模样。不过我跟你交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若非你和滅凉将我重伤,我也不至于在魔界流落了数千年,还被琳琅那个女人压在了一座破屋子下面这么多年。你说,你该当何罪?”
相柳迅速回忆着,魔尊琳琅已经失踪将近千年,他和琳琅之间更是没有什么交集。琳琅最后的消息,便是她为了替自己的爱人报仇与敌人同归于尽了。难不成……
“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事情。重要的是,今天,我终于可以给自己报仇了!”楼半夏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我用近千年,将琳琅消磨到只余下一缕神识,那是因为我被琳琅给压得死死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出来了,没有了禁制,这具身体更是天赋异禀,让我如虎添翼啊。相柳,与我一战!”
相柳迅速踏地而起,躲开楼半夏一剑,返身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三叉戟。
在交战的瞬间,相柳突然想起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韵书!”
韵书原本是魔尊滅凉身边的一个谋士,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又对滅凉忠心耿耿,跟着滅凉数千年,为滅凉解决了不少问题。韵书和相柳,在当时可以说是滅凉的左膀右臂。
谁都没有想到,韵书有一天会叛变,对自己的主上下毒手。
当时韵书没能得手,被滅凉和相柳重伤,逃出了黑海,从此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