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只着大腿,我停下来喘了口气,随后,我快速在山间奔跑了起来,喊许妙的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多倍,我从山的这边跑到那边,从山顶跑到山脚,仍然不见许妙的踪影,不听许妙的应答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令人无助和惶恐。甚至在那丛林中听到动静受到惊吓的兔子,也被我当成许妙而欣喜若狂,可是当我追了半天看清那的确是兔子之后,失望之情像是被放大百倍。我为了寻找许妙,惊扰了山中许多安然栖息或者恬然入睡的生物,不知道它们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烦我。
生气就生气,烦我就烦我吧,只要能找到许妙,我不在意他人对我有了怎样的眼光。
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我终于累瘫在了地上,四肢大张,视线里是辽阔空旷的天空。
我真的伤心透了,失望极了。
他妈的,好端端一个活人,怎么说丢就丢了?
犹记得我拿着朵杜鹃花放在她的眼前,温情脉脉地说:你不会丢的。
现在想来,真是对自己极大的讽刺。
不行,我要继续找。
小躺了一会儿的我,翻身而起时仍然格外有力量。
可是好像转眼间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我终于最后一次躺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一瞬间,我被后怕惊起,惶恐的内心如同遭受大头的铁锤的敲打一样,有一个隐藏在我感知不到的地方的声音在告诉我:许妙真的丢了。
接着又躺下,喘着粗气。
我一定要把许妙找回来,但是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这山那么大,况且那边就是东龙玩,属于归东的地盘,如果许妙被他们的人掳去,凭我一人之力也很难说服归东的手下让他们放人。当然,用嘴不行,我是可以用拳脚来说服他们的。但当下乱世,大家又都是同道中人,如果不伤和气可以将事情圆满办成的话,那就选择尽量妥当的方式处理。
思来想去,我只好先打道回府,搬救兵。
待满山放的都是我的人马,满山都是叫喊许妙的声音,我就不信仍然找不到许妙。总之从经验来看,大规模、铺天盖地的地毯式搜索往往都是有效的。不但有效,而且很高效。如果这样仍然毫无进展,那就基本说明另一个问题,就是许妙被东龙玩的人掳走了。
从原路返回时,我的那匹马还在,它看见我,赶紧低着头啃两口青草,不知道它知道见我后就要工作了趁机赶紧补充体力,还是它读出了我的失落失望之后为了躲避我的眼神而作出的掩盖之举。当我近它身时,它眼前的那片青草已被它啃食干净,在山坡上显得格外突兀。
反正无论怎样,我都骑上了它。
马似乎也知道了它的背上少上一个人,跑起来也显得漫不经心,像是有心事。
我摸摸马的额头说:你只管撒开了腿跑吧,你那个女主人,她被我弄丢了。
马吼叫一声,扬了扬头,甩了甩尾巴,蹄子落地的更有力了些。
我问:你伤心吗?
马又吼叫了一声。我听不出这声吼叫传达出的情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但我宁愿相信它是伤心的。因为我也很伤心,我希望它的情绪能跟我同步,这样才让我的伤心显得不那么孤独。
马,你有泪就哭吧。
话还没说出,我的泪就滴了出来,落在了马背上。
马似乎感受到我眼泪的温度,停了下来。
它咳了几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就权当它在安慰我。
它的步伐走得很慢,头也低着,只看眼前的脚下。
我又抚摸了马的额头,以给它安慰和信心,说:没事,我会把她找回来的。不管怎样,我都会把她找回来的。
马听了我的话,心稳定了不少,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又开始狂奔起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事繁华。
不知为何,我想大声唱歌,不为诉豪迈。
杯酒当歌唱出心中失落,轰轰烈烈已过青春年华。
正当我准备收尾时,前方遇到一个转弯。
尾还没有收干净,那马猛然歪了一下身子,差点把我整个人抛出去,硬生生将我最后几个字憋了回去。
马,是我唱歌太难听了么?是我的歌声不够动人?还是我的情绪不够真实,没有走心?
当我惊吓过后,定睛一看,才知道我的马跟另一个人的马差点撞在了一起。
本来心情不好的我又遇上这么个事,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我心里一团烦躁,暗骂道:你过弯,难道就不知道提前鸣马?
想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迅速下了马,转身跟另一个骑马人理论,怎么就一点都不遵守交通规则,过弯时不知道鸣马也就算了,单行道就要靠右行马,你明显抢了我的道,害得我的马无道可走才慌忙躲避。幸亏我的马反应迅速,行动敏捷,不然岂不是要马毁人亡,酿成一场重大交通安全事故?这荒郊野岭,交通不便的,又正处乱世,交警骑着马赶来时都什么时候了,我的人身安全要是出点差错,救护马车赶来时,我还抢救得过来吗?
但是当我看清那骑马人时,又闭嘴了。
那人是大头。
于是,闭嘴瞬间之后的我就直接上手了。
跟大头这种人,不需要理论,只需要实践。不对他动手,他就不知道抢道行马的危险性和交通安全的重要性。我宁愿用我的行动,给他端端正正地上一堂交通安全课。
大头在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挨了打后,十分委屈地看着我,嘴里还嘟囔着:不就是马速放得快了点嘛!不还是为了找你。再说,谁想着这荒郊野外,早碰不见你,晚碰不见你,偏偏在过弯的时候碰见你。
听完这话,我也没说什么,理解大头的一片苦心。
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对的,考虑问题也大多先从个人的角度想起,很少换位思考。现在不一样了。
大头接着说:大人,大头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想离开北洞砸,离开这片是非纷争之地,但马容和犬河西联合起来不让你走,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他们也是为你好啊。朝廷正在追杀你,你现在也没地方去啊,外面没有人保护你,你还要时刻提防着周围,生活会过得很累的。不如留在北洞砸,这里有马容,有我,还有那个你前几天刚捡来的嫂子。
说到这里,大头意识到事情不对,问我:大人,嫂子呢?
我几乎没有力气地说:丢了。
大头惊叫一声,说:啊?那么大个活人,说丢就丢了?
我说:丢了就是丢了。
大头问我:那你没有找吗?
我苦笑道:我找了,可是找不到。所以寻思着先回北洞砸,招呼些人一起找。
大头听了我的话,赶紧安慰我道:大人,你听我说,我知道嫂子丢了,你很着急,你先不要着急,我就恐怕你这前脚没走成心情不好,嫂子一丢更不好,这一连串打击让你想不开。我们赶紧回去,北洞砸有人,我们连夜找,一定会找到嫂子的。
大头调转了马头,和我的马并驾齐驱。
我们快马加鞭,一起回到了北洞砸的山上。
夜色笼罩大地,黑暗占有世间。
紧锣密鼓敲响,几十号人在短短时间内被我召集。
有的人出来还慌忙穿着衣服,嘴里似乎也嘟囔着什么。我理解,这事搁谁头上都有不满,大半夜正搂着老婆睡得正香,突然被鼓声召集,心有不爽在所难免,实为人之常情。
大头敲着鼓,我站在大头旁边,表情严肃。
人员基本够数时,我站在这几十号人前,心情沉重,嗓音低沉,发表找前动员讲话:同志们,兄弟们,朋友们,在这个晚上,我的心情很不好,我知道这件事如果我不做,今晚会睡不着。
说到用情处,我声泪俱下,那不是表演。
下边有人说:郭兄,你就直说啥事,兄弟们都为你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更多的人附和道:对啊,对啊。都是一家人,吃的一家饭,郭兄的事,就是兄弟们自己的事。
我被兄弟们这种真诚所深深打动,眼泪不停地在我的眼眶中打转,我争取不让它掉下来。
当几十号用热情和期待的眼神屏气凝神地盯着我看的时候,我终于说出了我的事情:我的女人丢了。
众兄弟听我此言,一头雾水,最先想到的不是她是在哪丢的,什么时候丢的,应该派多少人去找这种问题,而是他们感到诧异地说:郭兄,你什么时候有了女人?
我说:这日后再跟大家说,现在麻烦大家出来就是将她找回来。
有人终于问到了重点:什么地方?
我说:走,我带着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