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大长公主府的牡丹花宴名扬整个大历。若哪家的公子、小娘子收一张牡丹花宴的大红烫金帖,那说亲时的身价便与往日要涨一涨了,若能在花宴上得贵人的赞,或是得了好彩头,那更是要水涨船高了。
大家族的小娘子可公开抛头露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是比公子们更加重视这样的宴会。临近四月,各府的小娘子们也是卯足了劲准备,盼星星盼月亮的,就期盼着那张烫金的红帖进到自家门来。
话说今年的牡丹花宴,又较之往年有些不同。平阳大长公主有一独子,至今未曾定亲,他原是圣都中鼎鼎有名的纨绔头儿,而自今年,那位萧公子却上演了一回浪子回头。一跃成为圣都炙手可热的人物,靠自己的本事,不但挣了郡王的爵位,更是御笔亲封的圣都皇卫军的禁军副统领。
平阳大长公主府上的书房
大长公主生的雍容华贵,身着素色简单样式衣裳,只用的衣料非凡品。那如瀑的漆黑长发只简单的用一支翡翠玉簪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任由长的发柔顺散落,她慵懒的侧靠在太师椅软垫上,保养十分好的纤纤玉手正慢慢翻着一张张烫金大红帖。
“怎么没见下给季府的帖子。”平阳大长公主凤眸微抬,不怒而威。
正伺候平阳大长公主茶水的姑姑秋容手上一顿,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季府做事忒过分。
“淮阳郡主前几日遣人来说,季老夫人身上不太好,几个未出嫁的孙女儿都要去跟前伺候,郡主怕给宴会带来晦气,就说不来了。等宴会过后,她亲来给公主告罪请安。”说话的正是大长公主府上的掌事姑姑苏容
“淮阳就得这么两个女儿,又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被那老太拘在府里,真真是作孽。”平阳长公主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道:“四小姐有十岁了吧。”
“四小姐,过了五月的生日就整十岁了。”苏容姑姑言语温和,声线柔美,大长公主问的是萧府上的四小姐。
“也是要准备说亲的年纪了。牡丹花宴最是长见识。去传本宫的话,请四小姐过来协助一番。”大长公主放下那些帖子,悠悠起身抬脚出了书房。
“是!”苏容垂眸行礼,忙去了萧府。
平阳长公主叹了口气道:“春容,本宫怎么就是不解气呢!”
“公主抬举四小姐,是她的福气。与他人不相干。”春容上前去给长公主披上了墨绿大氅。
“与他人不相干!本宫搬回这大长公主府也有六年。即使身为皇家骨肉也是要领受婆家颜色的。怪道人说媳妇熬成婆。果然日子是要用熬的。
驸马薨逝于北疆沙场,萧家的人却怪罪本宫红颜祸水。又忌讳本宫大长公主的身份,露出那样的嘴脸来跟前讨好。若他们厌弃就正正经经的厌弃,本宫倒会高看他们几分。他们却总是虚伪讨好,真才是让人不齿。
萧家百年来只得驸马一个有大才的男儿,尚本宫那会却也是欢欢喜喜。可见他们也多不看重驸马的仕途。
他们倒是好算计,那些个不成器的闲杂人等,倒指望利用本宫私情帮他们去谋好差,哼!他们当皇家的朝廷是专养闲人的吗!
萧家怪本宫不肯出面帮忙,又不自强自省,那副嘴脸德行,才正正是拖累了我儿让人瞧轻了去。这四姑娘是个庶出,却是有个好姨娘,生长在那样的家里,倒也也难得有颗明珠。”平阳大长公主面露哀伤,萧家萧条,她是女子,公主、公主的驸马不可干政,可她的梁儿可以参政,但之前梁儿那个模样儿,她哪里能为梁儿请封郡王,倒又叫人轻看了去,季家竟用那样的手段折辱她的儿,折辱她。
他们大约都忘记了:她的父皇视她为大历朝明珠;她的嫡亲哥哥,大历朝嫡长的大皇子,拼上性命为她奔赴北疆;她的嫡亲弟弟,当今的皇帝,最是反对她和亲的那一个,最是爱戴长姐的那一个。
他们居然就敢如此下作!当她是纸糊的,泥捏的不成?
她的驸马战死于沙场,她是烈士遗孀,她愿意以大长公主的身份为驸马守寡,这是对萧家人最大的帮扶。
以前,她未曾想过自己会为驸马如此全心全意,她当真是爱极了他。
梁儿长得不像驸马,反而像她……每每思念起驸马宽厚温暖的肩膀,她的心都会备觉和暖,她最是心悦驸马那张灿烂如骄阳的明媚脸庞。
“本宫累了。”平阳长公主望着一池春水暗流涌动,一双好看的凤眸微微颤动,羽睫上沾染着水花。
人人都道大长公主喜爱热闹,可她更喜欢望着湖水发呆。
而平阳大长公主的儿子萧梁,此刻正端端正正跪在大历朝皇帝陛下的御书房,18岁前,他还是圣都第一纨绔,如今已成为大历朝第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
年节前,纨绔萧梁为一秦淮女子下江南,却翻起一桩大案,轰动朝野上下。
那案子是刑部复审,由刑部尚书大人亲自定案,就只等着皇帝的御批。皇帝御批下来后江浙巡盐使陈正茂大人一干人等都要秋后处斩。
那时,却偏遇上宁国公府上沈俊沈将军自北疆回圣都面圣,报告军情。听闻陈大人的事,上了一道陈情交友的折子,折子上只说:他沈俊与陈正茂是如何相交、如何结识;曾是如何欣赏陈正茂的人品。无只字片语求情的话。
这沈俊也当真也是个人才,武将不可干政事,这样只陈情自己交友之事折子,不干政也不求情。让人抓不到错处。
可就是这份折子,让皇帝心生犹疑,将这个案子按下不发。
待一月后,刑部又上折子陈情结案。萧梁却带着两本账册和三个关键证人,在大殿上为陈正茂喊冤,不仅翻了案,更是让刑部、户部两大部,重新洗了一次牌。
还不只如此,去江南一游的纨绔萧梁,也顺带悄悄的办了江南的盐帮。靠着自己的本事和能力挣来了郡王位;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为皇卫军禁军副统领。萧梁当真是争气的。
这让原本就相貌不凡的萧梁,成了炙手可热的金龟婿。
“你也为你娘多想想!”大历朝的皇帝苦口婆心的劝慰。头疼的瞪着唯一的外甥。是的,唯一的。他只有一个姐姐,他的姐姐只有一个儿子。
皇帝觉得萧梁是纨绔也好,是人才也罢,他都是可以保他一世荣华的。可谁成想他就是不肯定亲。
“臣只觉得,圣都的小娘子都太娇气,禁不起臣这么顽劣的性子……到时家宅不宁,母亲不是更难过,臣自然是要娶个媳妇回来,才好正经孝顺母亲。”萧梁一板正经的跪在那里,膝盖都疼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大腿的位置,那里正是他江南之行中箭的位置。
皇帝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梁。只见萧梁一脸的肃穆神情,很是正经的样子,禁不住内心叹息。想他那么多儿子,都没有一个让他这么操心过的。
他做帝王这么多年,那么多狡猾奸诈的大臣,他们翻出天大的浪花来,他都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每每面对这个小纨绔,他就恨铁不成钢的心疼又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