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青铜镜被扔到德拉珠脚边,巴利王此时显得十分慷慨。
“谢巴利王。”她捡起铜镜。五指暗暗握紧裙摆。
“用你的血汗钱买官?”屏障后那声音发出轻微笑声,“你对那废物的执念真让我难以理解。不过我有预感,不久的以后,你还会与我合作,就让我们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旁遮终于抬眼望向屏障,烛光在屏障上映出个半人半蛇的魅影。
供奉众神之夜,万人欢腾。
夜空中新一轮焰火绚烂开放。
德拉珠伸出手指拨开纵横生长的藤蔓,朝远处望去,只见到远处灰蒙蒙的海面。
洞口倚着一个男子,风拂起他卷曲的短发,他抱臂站着。
德拉珠沉默了一瞬,抬眸看向苏摩:“你知道德鲁拜对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杀我你何必亲自动手?你只需要开口,我什么都给。”
苏摩怔了怔,随即连连冷笑几声往洞外走去。
德拉珠轻叹了口气,苏摩声音从洞外传来。
“虽然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所说的人和事,但劝你一句,就连最为温和的藤蔓也会互相绞杀,你为了活下去所做的一切,天经地义。”
“德拉珠大人,漏月时候到了,从汨罗城到佐达罗路途遥远,请尽快启程。”
披着鸠摩罗皮囊的这个阿修罗并不多话。
德拉珠回首,俊眉薄唇的男子身后是燃烧着的火焰和舞动的人群。
德拉珠坐在轿撵上,人们刻意摇晃德拉珠乘坐的轿撵,轿撵顶上的五色花瓣掉落下来。
轿撵行到布罗迤的王座前。德拉珠走了下来,端起酒敬王座上的两人。
“婆罗门在此恭送吉祥天。愿吉祥天佑我佐达罗水土丰美,安定百年。”般遮罗微笑,携丰盈走下座来,四周响起又一波人群的欢呼声。
般遮罗饮尽苏摩酒,压低声音道:“虽然我知道与丰盈的相遇是你在从中刻意安排,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经历过这么多,我们不会忘了你,你可也不要忘了我们。”
德拉珠微微勾唇,将酒一饮而尽:“好。”
丰盈紫眸冲她眨了眨,抚了抚微隆的肚子。
德拉珠轻笑传音:“万事小心。”
“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般遮罗不悦。
“没什么。”丰盈笑意温柔地倚在般遮罗王身边,“我们回座上去吧。”
苏摩酒是一种无色液体,引领着众人狂欢至癫狂的脚步。
德拉珠细细地啜饮了几杯,便借口需要准备回了梵阿殿。
她经过月光斑斓的长廊,发现乌玛已靠在廊边睡着了。伸手召来一片毛毯给乌玛盖上,她走进了重重黑色纱幔低垂的内殿。
“我照您吩咐的,被他带回去以后没有必要就绝不开口,甚至使出了我最大的解数去勾引他留住他。”
她站在内殿,一手托着一个头颅,月光映照下来。照出那张惨白的女人脸,一双销香凤眸被血糊住显得十分可怖,只听她的声音哆哆嗦嗦,“我明明看他已经睡着了,我错了。。。。。。”
五指紧握,辩解话音被嘎然掐断。
“是我错了。”德拉珠柔声说。黑雾丝丝缕缕地从她手掌间飞出。
水声响起,片刻过后德拉珠出了内殿。
披着鸠摩罗皮囊的修罗无声等在外殿。
月华倾落下来。
一阵风刮起,德拉珠华丽的裙摆连同手中挽着的纱丽如蝶翼般飞扬。
她拿起案上的青铜镜,手掌在镜面上轻轻拂过,手中的青铜镜不断变换着景象。“嗡——”如水纹般韵味悠长之声荡开,仿佛无数菩提花纷纷扬扬,悠悠浩淼。
鸠摩罗坐在树下抚琴,前方不远处是个穿紫衣女子的背影,菩提花瓣落在那女子发上。
她定了定神,将镜子重新放回案上,朝着站在窗边的修罗轻勾指尖:“你过来。”
烛火拖出一个幽暗的剪影。
披着鸠摩罗皮囊的修罗走到了她面前。
烛影暗闪,德拉珠伸出手掌,掌中静置着一枚骰子。
“这么坦诚相见,已经是不得了的交托。”德拉珠抬眸,眸中精光锐闪,“这是你交给我这只骰子时,对我说的话。”
德拉珠看向他,那眸中竟再也不见**控的木然,而是全然的清明。
鸠摩罗看着她,眸中闪烁着炽烈火焰,狂怒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容、渺、渺。”
他捏紧她的手腕。
花影交错。
骰子砸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叮——”一声。
他幽深目光中悲怆,愤怒,无可奈何。
“是,我心知肚明你在找什么,找来修罗族假扮我自己,可是周臻,就到这里吧。”德拉珠抬眸,指尖冰冷地搭在鸠摩罗腕上,眸光轻颤,“我若爱你一万次,也会死一万次。我不惧死,只是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鸠摩罗俯首,德拉珠身前暗色身影笼罩下来,修长的手指滑过德拉珠的脸,停留在德拉珠的唇间。他语调压抑地说:“有没有意思,不是你说了算。”
窗外羽扇叶影横斜,花枝开出朵朵纯洁洁白。
“周臻,”德拉珠垂眸,暗香浮动,“够了。”
纱丽迎风轻旋,枝叶在风中摩挲传来簌簌声响,蟒蛇于碧绿阔叶间穿行。殿外羯多迦花缓缓绽开花苞,花影投在地面如一片绵延莹白月色,树干不堪重负,花枝曳地,暗色凌缭,鸠摩罗声音沙哑地说:“如果我觉得,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