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天明一伙儿乱糟糟地出去,涂俊翔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紧握着的拳头。方琳若有所思目送走吴天明他们,没有想再呆下去的意思,看着桌面上几个人的酒杯:“喝了?走人吧。“康志有些遗憾:”别让他们坏了咱们的情绪,难得坐在一起的。”方琳用手转着酒杯:“饭菜里掉进苍蝇也能佐酒?你的胃口不错嘛。”康志好气又好笑:“方琳你这么说,要是被吴天明知道还不得把鼻子气歪了。”方琳放下杯子,康志赶紧说:“不然咱们也换一家,去去晦气。”“算了,让人不舒服的事,不是换个地方就能换掉心情的。能有什么不一样吗?,就像这酒,放置的时间长了,就失去原本的味道。”方琳情绪消沉地低语。康志看涂俊翔一眼,问他怎么回事,涂俊翔摇摇头,比划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康志帮方琳换掉杯中的酒,又斟上新酒,把酒杯推向方琳:“变味的就换掉好了,不必因此烦恼。你不要为这些小事轻易地影响自己的情绪,人有时难免会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要学会开解自己不是嘛。”康志劝解道。方琳的身体一颤,刚端上的酒杯晃了几晃,几乎将酒撒了出来:“酒变味了,换掉就好。心变了,也可以换嘛?”她低声的喃喃自语,那二位即使伸长了脖子,也没听清方琳含在嘴里的话。
酒吧里灯光骤然暗了下来,一首熟悉的钢琴曲《从开始到现在》从乐池响起来。方琳甚至记得这支曲子的部分歌词:从开始到现在也同样落得不可能,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你是我不该爱的人。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失去才算是永恒,一次新的记忆为何还要再生,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我爱的人,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的深。她的眼睛无意识的看着舞池,看着那些在音乐声中晃悠的人们,思绪却回到付斌手被割破的那一霎,血一滴、两滴滴落下来,付斌却全然不觉的画面在她眼前晃。她是晕血的,但看见付斌手出血,她还是第一时间想止住那殷红的颜色泛滥,红色的血强烈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一低头看到杯中的红酒,那艳艳的石榴红瞬间刺痛了她的眼,她砰一声放下酒杯,脸色苍白。康志看她脸色不对,招手叫来服务生:“结账。”
出了酒吧,习习的凉风吹来,方琳打了个冷战,康志把搭在手臂上的西装让她披在身上,饶是如此,方琳仍不自禁地抱拢双臂。俊翔疑惑地问:“方琳,你很冷吗?”方琳咬牙点点头。康志顾不上避嫌,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果然烫手:“怎么发烧了还出来喝酒?”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涂俊翔。“走,快去医院吧。”康志毋庸置疑的口吻生气又坚定。方琳站在那里不想挪动脚步:“家里有退烧药,我回去吃药就行。”康志上前不客气地拉她的手臂:“你打算坐120才去吗?”方琳被康志的大手箍住手腕,被动地随他上车,涂俊翔的车也紧跟其后,先后来到医院急诊室,经过值班医生的诊疗,很快开出打点滴处方,康志和涂俊翔陪她坐在椅子上打针。二人都有想要问的话,而方琳打上点滴,疲倦地靠在椅子上合上双眼。这时方琳的手包里传来手机铃声,俊翔帮她把手包拉链打开,拿出手机递给她。
方琳对着手机回话:“嗯,我在外面很快就回去了,不用等我,你先睡吧。”她简单地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涂俊翔气得干瞪眼:“你怎么不告诉付斌你生病了,在医院打针。”方琳淡淡地答道:“他好像喝了不少酒,开车出来我也不放心,打完针我就回去了。”她看一眼手机时间:“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也都累了一天了,没必要守在这里,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离家不远的。”那两人有志一同瞪视着她,康志没好气地说:“你会照顾自己吗?发烧都不知道,还敢出来喝酒?”方琳被骂也是无话可说,用手轻轻抚上眉心。
等方琳被涂俊翔载回小区,已是半夜。方琳轻手轻脚开门进家,特意去卧室看了一眼付斌,付斌四肢摊开睡的正香,丝毫不曾察觉方琳回来。方琳心底里泛起酸楚,来到书房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窗帘还没拉上。窗外,一弯弦月像是窥视到孤独的她,斜斜地挂在窗前看着窗内的人,方琳把身体蜷缩在大大地坐椅中,抱紧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坐在一动不动,不一会儿腿上被打湿了一片。
周一的会议桌旁,围坐着公司里中层以上的干部,气氛严肃压抑,正在主持会议的吴天明,把一摞的财务报表在众目睽睽之下,掷向脸色煞白的方琳,他大声地咆哮:“作为财务总监,财务室一连两桩重大财务失误,你这个总监是干什么吃的,难到是让你摆在那里当花瓶看的?”吴天明说的是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离他最近的总务老王,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湿巾在脸上狠狠抹了几下,不过眼神里却尽显幸灾乐祸之色。方琳站起身来面目表情,默默地把四处飞舞散落一地的报表一一收拾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报表整齐放在自己面前,唯有轻颤的手泄露了她竭力控制的情绪。纤瘦的手背上,昨晚打针的淤血痕迹清晰地裸露着,涂俊翔用力瞪大了眼睛,不错眼珠的看着矮小的吴天明几近癫狂的举止。
康志一大早赶去工厂处理处于罢工的工厂,还有三天一个大订单就要交货,而此时突如其来的罢工,把已经眼看要延误的工期拖的更是雪上加霜。平时和方琳关系不错的人都被暴怒的吴天明惊吓到,为方琳捏了一把冷汗。方琳低下头,偷偷打了个手势示意坐在她右边的涂俊翔,替自己遮挡一些,涂俊翔不明其意,但竭力配合着方琳。他挺直腰板把身体微侧着。方琳违背会议要求,把手机拿出来调到静音,不停地在发短信,不再注意吴天明的举动。总务老王的眼里闪着烁烁灼光,犹如猎豹闻到血腥的味道,神经处于高度兴奋激动中。
吴天明洋洋洒洒把早上的会议开到中午,当许多人冒着冷汗走出会议室时,被渐浓的秋风吹了个透心凉。涂俊翔抖动一下身体,仿佛要甩掉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今天的会议上,大多数干部被吴天明骂的狗血淋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被痛骂一顿。总务老王一脸轻松的窜到抱着资料的方琳面前:“方总监,自从认识你以来,从未见你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怎么会延误给工厂的打款呢,你不是一向要求手下严谨,精确吗?”“啧啧,我还以为像你一样精明的人不会犯错误的。”方琳平静地注视着老王:“是我的失误,我会检讨并给公司一个交代的。”老王看着在风中清瘦的方琳身不动,眼不移,一脸坚定的神色,忽然嘎然无语。吴天明走过来斜眼看方琳:”你最好对公司有个交代。“说完,头昂的高高的扬长而去。
方琳看着站在身边的涂俊翔:“老涂,我去准备一下,能麻烦你送我去工厂吗?”涂俊翔点点头,方琳还没离开,就见箫心匆匆提着一包东西来找方琳,把东西交给她。两人顾不上吃午饭就赶紧上路,几十公里的路程,涂俊翔一路上风驰电掣般狂奔。原来,在会议时,还有些低烧的方琳才弄清,周五前本该打到工厂的一笔款子因财务上的失误,没有及时到位,而工厂那边的财务负责人因挪用公款炒股,账面亏空,已经两个月没有给工厂的员工发工资,恰好他又东窗事发,被弄去传讯。得知消息的工人炸锅一样闹哄起来,集体罢工,眼看着交货要被延迟,公司里也被连累的鸡飞狗跳。
等到方琳他们赶到,厂办外面被围堵的员工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涂俊翔在前面开道,从人群挤开一个豁口,方琳死死地抓紧手里的包,跟着俊翔向里冲。等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冲到里面,看到康志正和工厂的干部们安抚着群情激愤的工人们。方琳来到康志身边举着包喊:“康总,两个月的工资,让工厂先发放工资。”康志顾不上打量已略显疲惫的方琳,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不是说银行因电脑故障,暂时拿不到这笔钱吗?”方琳把汗湿了的头发向后捋捋:“我转借来的,先别管这些,先发工资,让工人们复工最重要,这些回头再说。”工人们听说有钱发了,情绪开始缓和,他们辛辛苦苦地做工,全指望着当月的薪水养家糊口呢,没了薪水,衣食住行都是问题,谁还有心做工?康志赶紧和工厂的头头商议怎么发放,并且指挥工人们开始排队,等待迟来的工资。
方琳和工厂的财务人员一道,把领工资的地点多设了几处,很快局面就被控制住,康志和涂俊翔他们又加入了劝说工人加班赶工的游说,工厂的食堂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排队的人群里,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大多数工人同意赶工。半个多小时过去,工人们基本情绪稳定,领到薪水的人吃饱喝足去赶工了。工厂的管理人员这才松了一口气。方琳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好像浑身的筋都被抽去。康志分开他人,给方琳递上一瓶水:“先喝点水吧,今天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怎么还赶到这里来了?”方琳接过水,急急地喝了几口,又含在嘴里湿润一下嘴唇:“都这样了,我哪能呆在家里呀。我饿了,能弄点吃的吗?”康志这才注意到她几乎虚脱的模样:“走吧,我带你们出去吃饭。”方琳摇摇头:“看工厂食堂还有饭吗?什么都行,我早饭都没顾上吃呢。”感情他们一阵忙活到现在,日头已经西斜,听说方琳早饭都没吃,康志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