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的夫人,似乎也并未察觉千芷柔此来的威胁。大抵是那威胁的源头不是她心中牵挂罢。思及此,不免心中空落落如骤失了心爱之物。突然想起他送的笛子她也不曾用过。
“阿陌。”
“嗯?”
“近日似乎不曾听你吹曲?可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笛子?”
紫陌的垮掉的神经突然觉醒一般,嗅到了珞璆话语中的醋意。这份酸味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己,莫非他是知道了先前那支笛子的事?“子瀚所赠之物皆是奇珍异宝,我唯恐损坏了去,那有的不喜欢的道理。”
“啪”的一声,珞璆手中的碗筷重重的砸在桌上。“阿陌!”就连借口,都挑的这样明显与推脱。
紫陌从珞璆的眼里捕捉到愤怒、气恼、还有狼狈。他甚少有这样的情绪。还是突如其来的。
思绪在脑中飞速的转动,搜索着方才言语中的不当之处,良久,无果。只好缓缓放下碗筷,眼睁睁看着珞璆拂袖离去。
她苦笑。当真越发蠢笨了,已经猜不到他的情绪与心思。
“嫣然,让膳设房重做一份早膳给少主。”
嫣然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就知道那个千小姐来者不善,不然少主与小主好端端的聊天,怎么会突然吵起来?
她二人之间的相处,当真奇怪。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其他的紫陌没想出个头绪来,但有一点确是顶要紧的——荷包。她现在一无所有,生存全仰仗珞璆。少主的欢心,有多重要,她怎么就给忘了呢。玉笛是怎么碎掉的。
她入溆棻做绣娘的第二年便被洛老夫人指给珞璆。她不是没有私心,毕竟少夫人这个位置,能周转的银钱能帮她牵动人脉查出真相。而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往上钻,却不曾想过。以致于方做了新娘子,就有人端了避子汤给她喝。避子汤让她自小娇养的身子机理受损,此事才被被珞璆查出来后私下里处置了。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没有闲心思生儿育女。而真叫她机警起来的,是那次珞璆将将外出,她就被人下了情药,同一个昏迷的壮汉关进了柴房,她迷糊中摔碎了玉笛划破手掌才维持了半分清醒。也是那人错算,已经出了山门的珞璆突然折回,救下了她。再醒转时,就听嫣然说珞璆将壮汉关进了苦吏所,且当着溆棻众人的面处死了给她下药的绣娘,扔下了山门前悬崖的急湍之中。
当时手掌划的深,落下了疤痕,此刻还能隐隐的感觉到疼痛。这一切使得她明白溆棻的岁月,有多艰难。只是那支笛子,是个顶要紧的人送的,玉笛一碎,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紫陌垂下握着绣绷的手,将眼睛从院中舞剑的珞璆身上收回来。“溆棻。”像是呓语,又像是肯定。
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呢。紫陌不禁拿起腰间的白玉佩。
青冥剑杂乱的划过十二芳树,剑气带下片片青叶,划过花丛,挑起芬芳的花瓣。剑法杂乱无章。剑锋指向窗边的紫陌时,她在把玩手中的白玉佩。他忽然想起,那年南下,他中了埋伏被白惑救下,养在玖琦阁中时,曾见过她一面。
珞璆记忆中的少女,那时顾盼神飞。
他在楼上,她在窗下。街道上的喧闹的行人,和河中的莲花灯。少女彼时是蹩脚的少年装扮,身旁跟着个青衣郎君。他的视线竟屏蔽街道的人群,跟着她从街头到结尾,从黄昏到夜晚。
青衣郎君送她白玉环佩,她很开心。
青衣郎君是她的未婚夫,臻玟卿。
剑法又是一番破碎。
若不是两年前那件事,只怕他二人,至今无缘。
传膳回来的嫣然偏头看了看出神中的紫陌,撇嘴;偏头看了看舞剑的珞璆,撇嘴;看了看立在院门口面无表情的颛夫,撇嘴。这两夫妻真是奇怪啊奇怪。这个颛夫竟是如此冷漠。
汗水挥洒几遍,珞璆心中烦闷有所疏解。好像理智才施施然回到脑中。怎么会突然发作的?
追究原因,是他吃了紫陌的无名醋。是千芷柔的出现引发了他那番患得患失。但方才竟然控制不住对紫陌发火。
不,是千芷柔身上的香味。
他神智现下确实不大清明。看来母亲的动作,已经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