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天气阴晴不定,昨儿个还是万里无云,今天晨起却下起了阵阵阴雨。紫陌推开窗,取出晾干的绿翠花,心想这潮湿的天气不适合储存绿翠花,得尽快制成染料。
在药姑的照料下,珞璆的伤口消了炎,体温也渐渐正常。颛夫这两天行踪不定,珞璆此时也拖着伤去了后山。紫陌知道珞璆当下有三件事。第一件便是整顿溆棻暗卫。对方刻意引起珞璆的注意,便知道他会整顿暗卫,新的细作很可能在此间隙潜入,珞璆在这件事上会耗费更多的心思;第二件事是准备大朝礼,不是为准备贡品,而是守卫,因为溆棻上下并不信崇皇权;第三件事,便是···
嫣然絮絮叨叨的在紫陌耳边说了好一阵,和紫陌估计的差不多。说颛夫除了暗卫总长,一下子少了不少人,整个暗卫里外都悄悄被整顿了,下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的。嫣然说,颛夫近来很少出现,她都没人陪着玩了。珞璆的近身护卫离城也行踪不定。
紫陌挑拣了好容易晾干的绿翠花,倒进容器中里生火提取花色。“少主的饮食注我批完了,差人送去给膳设姑姑,且烦她来纴接楼外等些时候,与我同去绣苑。”
嫣然拧了帕子递去,很是不解,她的少夫人怎么对夫君的事不伤心呢。“小主!”
“溆棻中的事少主自然会管。做好分内之事才不会落人话柄。你呀,当心祸从口出。”紫陌擦掉手上的汁液,扔进盆中,忽又想起问,“小主们的冬衣还有多少没完成?”
“容仪房的人来回过话,昨日已经全部完工,您去查看过就可以送去各处了。”
紫陌又问过绣娘们的饮食穿戴等事,嫣然一一答过。
“趁着萃色的间隙,我去绣苑到濯菽姐姐那儿坐坐。你看着火,等我回来。”
穿戴整齐后,膳设姑姑和容仪姑姑已经在纴接楼外低眉候着,身后是奉着陈设和衣物的侍女。
······
绣院分东南西北四厢,四位首席绣娘濯菽、铃铎、玉钏、念嫪各领一厢。
溆棻绣娘常年饮雪水,沐天泉,枕玉枕,熏香叶,自有一股异香。溆棻锦绣因此有着特殊的香味,永不消散。青玉枕是要泡在秘制药汁中一年,放于风室三月,才能给绣娘们使用,但只能维持一年的香味,因此每年入秋都要更换。
二十四绣娘的玉枕雕花样式各不相同,取每季六种花卉为主打。四位首席绣娘的玉枕雕花样式分别为琼山的桃花、江川的莲花、禾漱绿翠、忘碑的梅花。
刚进绣苑,就见濯菽的随侍翠青迎上来。紫陌嗅到她身上的药味,似乎是一些伤寒药。绣娘不宜服用重药,会损了将养的体香。
紫陌了然,便打发了两位姑姑和一众侍女,径直入了东厢房。刚入房门就能看到屏风上映出的人影,绕过屏风美人榻上的懒懒的一具身躯,头上胡乱簪着两只檀木簪,鬓角几簇散发,脸庞因为生病泛着微红,眼角晶莹。暖阳初上,房中熏着艾草,还有些糊味。濯菽的一些习惯紫陌是知道的。她最不喜祭祖酬神的上阳节,烧纸钱冥锵的味道会让她心烦。
果然见到炭盆中有烧过的纸和丝绢。濯菽见她来,手上动作一怔又转瞬即逝,随即将手中丝绢丢入炭盆,刹时便被火舌卷住。那是瑜山风与她的书信。
紫陌叹了口气,立即用茶水灭火,拾起当中的残绢叠起小心放在妆案前,“此时逞能,日后后悔便来不及了。”
濯菽拂袖,确定她没有注意绢上书信,心下暗疏一口气,“都说托物思人,如今连人都快留不住了,空留一物有何用。”
紫陌确信虽然只是一瞥,那残绢上所书是瑶陌二字无疑。
姐姐,你可是有事瞒着我。“早知你如此,昨日便不对你说他的事了。”
濯菽闭目不语,少顷,眼角复又出现晶莹的泪花,“我迟早也会知道的。”濯菽在腹中酝酿一番,欲言又止:“山风出征北地,损兵惨重。随帝却不许拨粮,这不是要饿死他么······”
是了,溆棻虽然与世隔绝,但也总有些消息会从杂役哪儿传进来。即使不是她说,濯菽也总会知道的。随帝派遣瑜山风出战北地,凯旋之音久久不来,倒是不少加急报传回,兵将折损严重,粮草在运送途中遭遇山洪。民间盛传随帝新位,欲除瑜氏一族。她人在溆棻,恨极却又无能为力,难怪她心神尽乱。
紫陌寻思着找些安慰,“大朝礼将至,珞璆经过北疆,当会拜见瑜域主。”那至少能知道瑜山风的消息了。“多谢。”
“若是你我二人都不能互相扶持,那这偌大的溆棻,怕是无路可活了。”
濯菽闻言,拭去眼角泪痕,唤来翠青。翠青取出一只小瓷瓶,濯菽转手,在紫陌接手前,濯菽再次告诫,“虽然你知道,我还是要提醒你。”濯菽一顿,看向翠青,翠青点头示意墙角无人,她才又说,“翠青在这药中放的砒霜量虽不大,长此以往却也损伤机理。你虽已停食三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心下些许不忍,但见紫陌神情笃定,只好松口,“你,多加斟酌。”
“满门荣辱,也只我一人身,留着半条命探查真相,已经足够了。”
濯菽知道多说无益,只不忍的握住她双手。紫陌倒是惦记她的风寒,便嘱咐翠青日后取药,都去纴接楼,她会让嫣然事先备好。
濯菽无奈,“你倒是惦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