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敌一声惨叫,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整个人成螺旋状旋转多时,便一头跌进了未知的莫名黑洞之中。
“给老子跪下,把鞋给我用嘴舔干净,再叫我三声爷爷!我今天就大发善心不揍你了,如何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大尖嗓话音刚落,引得周围一阵哄笑不已。
十来个体型敦实的十几岁模样的痞痞少年,一个个神气十足,趾高气扬,站没个站样地端着盛气凌人的架子,活脱脱是一群小二流子的德性。
围着一个看上去年纪相仿的清瘦面孔,与他们相较而言,清瘦面孔就单薄了许多。
说话的是个个头最高、块头最大的一位,篇平大脸,满脸麻子,远看就像是一张大饼沾满了黑芝麻似的,长得还忒有点着急,双手叉在熊腰上,露出一副十分老成的尖酸嘴脸,跟个摇尾巴的大灰狼一样,锁视着眼前这个供他消遣的面孔。
清瘦面孔默不作声,没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也没有趴地求饶,淡定的彷若是置身事外。
不惊、不讶、不怒、不惧,顶着一张扑克脸,睥睨了一眼周遭的人,对方人手居多,自己光杆一人。
想来是自己不敌他们,深叹了一口气,大有“龙游潜水遭虾戏,老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
“嘿,你个狗杂种!摆个臭脸给谁看呢?我大哥让你跪下,你是耳朵聋了嚒?啊?”
另一个少年上前凶巴巴地愤愤疾语,边说边扬脸向对面一少年使了个眼色,那少年即刻会意,嘴上扯了一抹阴笑,趁其不备,两人一前一后,分别狠狠一脚踹在清瘦面孔的两腿上,背后还被人大力推了一把。
“一帮阴崽,欺我寡不敌众!“
清瘦面孔暗暗叫苦,痛得他一声闷哼,重心不稳,腿一弯,一下子就扑跌在了地上,顿时,耳边就充斥着各种刺耳的讥笑声,议论声不止。
“切!这杂碎真是个废物。”
“窝囊废!”
“你瞧他那怂样儿,黑不溜秋,傻不可耐!”
“赶紧把鞋给老子添干净,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着!”
“对呀,赶紧的,我们哥儿几个还干等着呢!别磨磨唧唧的,扫了大家的兴致……“
……
清瘦面孔被句句恶语讥讽淹没着,整个人就如被一层一层,由唾沫星子组成的恶浪连连拍打不绝。
他强忍疼痛,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忍字头上一把刀,这一次,他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他娘生前时常说的这些话,可整个人却似僵硬一般,也许是骨子里的那点尊严在怂恿作祟,硬是把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你个硬骨头,心气儿蛮高哇?有本事,就跟咱们哥儿几个较量较量;没胆子,就乖乖照做,别考验老子的耐心!若再捱下去,看我不打得你两股开花,趴地求饶!”
麻子脸少年见清瘦小子纹丝不动,骤然拉长了大饼脸,厉声冲他恶狠狠地叫嚣道,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大哥,咱们犯不着跟他废话,就他,就算打死也没人给他撑腰!他不顺从,那是怪咱们教训的还少,不足以让他认识到咱们的厉害,要不这次再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好让他再长点记性。”
又一个声音响起。麻子脸一点头,顿时,几个少年一如得到了上级的指示,个个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开始动手。
什么?你说他为什么不跑?开玩笑,被追着打又不是没经历过,他又没有飞毛腿!
更何况,那帮小阴崽成天无事瞎晃,最大的乐子,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聚堆找他这种“老实巴交好欺负的人“解闷。老早就打算想点法子收拾一下这伙人,可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连糊口的时间都够呛,那还有那闲工夫……
一阵推推搡搡,东拉西扯,拳打脚踢……
见那小子最后被大伙儿噼里啪啦揍的一身不吭,还挂了彩。麻子脸少年嘴角一抽,胆怯了。虽说那小子再没靠山,也不敢真把他给打死。
再说,本来也是自己使坏让人推了他一把,才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鞋子的,要真出个人命,怕是自己晚上出去嘘嘘都会背脊骨发寒,想到这里,麻子少年不禁一个哆嗦,立马扬手张口打断道:
“行了,也教训的差不多了,今天就放他一马吧。“
闻言,以他马首是瞻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有的甚至还呸了几口唾沫在清瘦面孔身上。
麻子脸说着还移步上前瞅了清瘦面孔一眼,伸手蛮力拖拽起他的下巴,还未来得及有任何话语动作,就见清瘦面孔一脸桀骜,鄙夷轻笑,“噗“地一口血沫子喷在了自己身上。其余人见状又准备动手,却被麻子脸扬手制止了。
“还喘气儿就行,你也耐打,我也心软,算你今天走运!兄弟们,走!“麻子脸一声令下,所有的少年瞬息之间一哄而散。
……
“什么情况?“
莫敌周身痛麻,彷若是灵魂刚刚附体,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像是趁自己睡觉时,迷迷糊糊中被一帮少儿拳打脚踢了一番。
要说这奇怪的感觉吧,还真像是鬼压床时的梦魇情形,似是看到了什么,却又无力反抗。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自己长期工作压力大,过度劳累等原因造成的睡眠瘫痪症,可比起刚才的画面,还是有所出入。
“怎么会被这一帮小兔崽子群起殴打呢?真是怂到没边儿了。“
“我堂堂八尺男儿,八块腹肌男,岂会被这些毛孩子打成这副鬼样……不对呀!我刚不是坠崖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莫敌自我嘀嘀咕咕,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跟筛糠一样,而他的大脑记忆,也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在更新,脑海中之前的记忆正在消亡,渐行渐远,愈来愈模糊,而新的陌生的内容正在入侵他的大脑,随即席卷了整个脑海,之前的记忆像是打包暂时封存了一般。
……
清瘦面孔依旧蜷缩在地上,浑身发颤,像个囚犯一样把手搭在脑袋上,继而又缩下手摊在眼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粗糙干裂的小手。
莫敌以为自己幻视了,立刻用力眯了眯眼睛,待定睛一看,依然不是他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
“古怪!我的双手怎么像是变回了十几年前的模样?“迅疾扫了眼自己全身,那整个是“未老还童“了啊!再急忙环视了眼周遭,看自己正处在一个古老的近乎荒僻的村子……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满头的黑线,见自己还身穿着古时的破布麻衣……
“唉!我刚才是怎么了?被打的这么惨,还有心思分神?……“清瘦少年摸了摸脑门,忽地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也瞬即变得凶戾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一百八十回被人欺负了!莫百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仇不报非君子!“
少年磨牙,在心里暗暗起誓!
随即,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一下子强大了不少,刚才似是做梦一般经历了些什么,精神有点恍惚,莫名不可言状。
许久才缓缓立起,鼻青脸肿,还在冒鼻血,满身脏乱,狼狈不堪。他知道这一切都没有道理可讲,不管怎么做都会被欺负,村子里又有几人会替自己说话呢?这几年遭受的白眼,冷嘲热讽还少么?就算真的被打死了可能也会不了了之吧。
“穷人的贱命不如狗!“
谁会在意这样一个没娘没爹管的穷小子呢?!他越想越愤怒,牙齿咬得嘎嘣响,攥紧的拳头,指甲都渗进了皮肉里,他面无表情的脸开始变得极为狰狞,深邃的眼眸透射着寒芒,他把这一张张嘴脸深深的全都一股脑儿刻进了脑子里,暗暗在心里发誓:
“我的人生,绝不能就这样蜷缩一辈子!绝不!绝不!!!”
最后,那少年萧索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乡村小路上,村名青灵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