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儒轩一个人信步走在清河县的街头,看到路边小摊上有菊花酒、重阳糕,还有好多纸鸢在卖,他这才惊觉重阳节要到了。
章儒轩想起去年大约也是这个时候,他上了鹰嘴山成了土匪,这一年里为黑塔出谋划策,取得了他的信任,成了二当家。可是这种终日厮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正暗自慨叹之时,一个汉子推着一辆平板车走过来,远远地就在大声吆喝:“借过,借过……”章儒轩慌忙向路边避让,一抬眼看到街对面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迎面走来,他略一思索想起了春天的庙会,想起了周家两位迥然的小姐。
看到周玲珑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提着一个食盒,高高兴兴地往前走,章儒轩觉得很好奇。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儿,打探消息不过是下山的一个幌子,不如看看她要去哪儿,于是就跟了上去。
章儒轩紧跟着周玲珑,沿着大街走过了七八家商铺,直到停在了一家米店前。章儒轩抬头一看,招牌上写着“兴仓米店”,店前有一个小贩正在卖纸鸢,于是他一边假装挑纸鸢,一边偷眼看周玲珑走进了兴仓米店。
米店赵老板一看到周玲珑,马上热情地走出柜台:“周小姐来了,我家小玉正念叨你呢,说今天天气好,要和你一起出去放纸鸢!”周玲珑一听,笑着说:“伯父,我可没小玉那样有福气,家里最近要办喜事,忙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工夫去放纸鸢呀!”说着,把手里的食盒打开,拿出几样糕点:“伯父,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重阳糕,请你和伯母品尝一下。”
楼上的小玉一听说周玲珑来了,马上兴奋地跑下来:“玲珑姐,今天下午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吧!”周玲珑拉着小玉手说:“不行啊,过几日大夫人家的舅老爷要娶儿媳,家里忙得很。许多远房的亲友都来了,我得回去帮忙招呼呢。今天我抽空做了几样点心,想让你尝尝好不好吃?”
正和小玉闲聊间,周玲珑偶然看到了米店门口正在挑纸鸢的章儒轩,她恍惚间觉得身影有些熟悉,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和小玉道别。章儒轩也发现周玲珑注意到了他,见她向自己走来,一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马上丢掉手里的纸鸢走开了。
周玲珑一看章儒轩要走,顾不上拿食盒,匆忙地就往外追。弄得小玉莫明其妙:“玲珑姐,你干嘛那么着急?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对了,你的食盒还没拿呢!”周玲珑边走边敷衍道:“有空就来,我有空再来取!”
章儒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甚至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跟着周玲珑到米店去,一切只是凭着感觉,刚才觉得应该跟着她,现在又觉得有种情愫必须逃离。不过他走得太快了,跟在后面的周玲珑一时情急,没看清脚下,唉呀一声跌倒在地。
走在前面的章儒轩听到了,心里一紧停住了脚步。他觉得这样躲躲闪闪也不是办法,正巧前面就是春香院,于是快走几步,来到了春香院门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招揽客人,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走过来,立刻一拥而上,簇拥着章儒轩走进了春香院。
等周玲珑揉了揉脚裸站起身,正好看到这一幕。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失落。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这个人肯定不是刚才想到的那个人;就算是,他能进这种地方,也没有必要再看到他了。
再说章儒轩离开周玲珑的视线,就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几位姑娘,他丢下几两银子,不顾热情挽留,走出了春香院。看到周玲珑落寂的身影缓缓离去,章儒轩的心里莫明地有些心烦意乱。
这时一只软绵绵的手突然从身后摸上章儒轩的脸,吓了他一大跳。一回头,一个装扮显然是春香院的姑娘正娇媚地望着他,看到章儒轩回过身来,她马上将身体紧紧贴过去,谄媚地笑语:“这位公子是在躲什么人吧?不如到我春红的房间里躲一躲,保证没人能找得到你!”
章儒轩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子,现在已是深秋,但她却仍然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水粉色低胸纱裙,那略微有些臃肿的身体在寒风中轻微地颤抖着,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可是眼角的皱纹已掩饰不了年华的逝去。她满面都是讨好的笑容,但是那双丹凤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冷冷地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
“姑娘,请自重!”章儒轩一动不动,声音却不容质疑。春红听出了章儒轩的坚定,笑容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变化。和章儒轩的眼神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她突然放开手转身就走,没走几步,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好啊,那就到你的房间里坐一坐吧!”章儒轩说。
在门口众多惊诧的眼光中,章儒轩随着春红再次走进了春香院,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她的房间。不用吩咐,下人们顷刻间就摆好了酒菜,春红上前把酒杯斟满,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章儒轩的对面举起杯:“公子,我敬你一杯!”
章儒轩有点奇怪地看着春红:“如果春香院的姑娘都像你一样招待客人的话,我想你们的客人都会跑光的。”
“呵呵,”春红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如果我对你像普通的客人一样的话,你——就会跑掉的,不是吗?”
她将自己的空杯满上,又一仰头全喝光了:“刚才你看我的眼神不是觉得我很脏吗?为什么又决定进来和我喝酒呢?”章儒轩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口都没有喝,他看着春红慢慢地说:“我看你的眼神,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能帮你什么吗?”
春红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门口,不过才喝了两杯,她的脚步却有些踉跄。推开门春红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小六,再来两大坛好酒!”当她再回到酒桌前时,眼角已明显泛着泪光。春红举起酒杯诚恳地说:“公子,如果是十年前,我想你一定能帮到我的,不过现在……你能帮我的,就是陪我好好喝一杯,今天不醉不归!”说完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