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雅格非常满意木梳给它取的名字,它在水里站起来,挺起上身,扇动起翅膀,“呱呱”地叫起来,像是“哈哈”大笑。
木梳不免“咯咯”地笑起来,说,“好了,你上来吧,还能老在水里啊?”
木梳拿着火把往后边退了两步,给雅格让开一条道。
雅格游到水边,再三地向木梳点头致意,然后才上到岸上来。
木梳又退了两步,周围看看,说,“你想在哪里安窝呢?”
雅格抖了抖身上的水,展翅飞了起来,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洞内高处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木梳知道那块岩石,上边有很大一个平面,平面的中心部位,还有一个凹进去的窝儿,正好雅格趴进去。
要是里边放进去一些柔软些的草,那就更舒服了。木梳心里想着,明天给雅格带回一些草来,铺在它的窝里。
木梳仰头看了一会儿,见雅格进到窝里,在上面转了两个磨磨,就趴在了那里。木梳说,“睡吧,我也要睡了呢。”
木梳回转身,把火把插在石缝里,回到自己的铺位,躺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群女孩子向他围来,和他手拉着手,跳舞,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好不开心!这时,拉着他的一个女孩,忽然甩掉了他的手。他一看,见是干儿。她嫌他的另一只手拉着另一个女孩了,木梳转头一看,见那个女孩是雅格。
木梳“扑哧”一下笑了,对干儿说,“你看看,这个到底是谁?”
干儿说,“你自己看吧!”
木梳再一次看去,见是阆老六!木梳吃了一惊,说,“怎么会是你呢?”
于是,木梳就醒来了。
想想,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梦?
这时,看到天光从“观景台”上投射进来,洞口,也通过水面把天光放大,从一尺高的空隙里反射进来,晃晃的,有粼光。
他的腿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木梳歪头一看,见是雅格。一见到雅格,就上来一股欣喜,木梳对雅格说,“你是男的是女的?梦里,你可是个绰约的女孩子。你醒的够早的,睡得好吗?”
雅格频频地点着头,“嘎嘎”地叫了两声。木梳感到雅格向他传递什么信息,它想要说什么话——实际上它已经都说了,只是自己不懂而已。
木梳猜度着,“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木梳忽然想起,“哦对了,你饿了对不对?”
木梳一个鱼打挺坐了起来,去翻他的米袋子。可是,最后倒米的是虎头的娘,她把米袋子空得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米都没有留下来。
木梳赶紧到水边坐进他的独木船里,对雅阁说,“你等等,我去给你弄米去,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木梳三下两下地就划出了山洞。
划到树下,他匆匆下了船,把系船的麻绳捞上来,在岸边的树上系了一个扣,就往房场跑去。
到了那里,看人们已经都点完了卯,干起活来了。
干儿单单细细的身影站在晨曦中,在给“工脚”们发放工牌。
看到木梳,干儿像张不开嘴似的说,“木梳……”
木梳欣喜异常,说,“安排你发工牌了?”
“不是你让头儿安非的我吗?”干儿分外不好意思地说。
木梳说,“那是。昨晚忘了告诉你了,要不你是不多穿一件衣衫了?这活儿不动窝,总站着,想你冷了吧?”
“不冷不冷,”干儿连忙说。
木梳想了想说,“我昨天最后跟你喊的那句话,你听清了没有?”
“没有啊,”干儿蒙蒙呼呼地说,“我就听到一句‘头儿’,你是不是说工头要安排我发工牌?”
“哦,哦……是。”木梳打了一个糊涂语。他想,既然工头都把干儿安排发工牌了,他就没在意我说干儿是小姑娘了,或者,他根本没听清。木梳就不打算提醒干儿什么了。就问干儿,“头儿呢?”
干儿说,“他上河边了,还像和你分工似的,他给外边的人发工牌,我给到房场的人。你找他干啥呀?”
木梳说,“你看他的米袋子了吗?”
“他的米袋子?”干儿随手往房场里一指,说,“我看他搁里边了。”
工头每天从庄园里来,都是背一袋子米,作为每天向大家发放的薪米。一般他都放在别人不搭眼的地方,免得谁偷。
木梳听干儿这么说,就跑进了房场里,一撒眸,看到被一些树枝子遮掩的米袋子,就走过去,解开米袋子口,从衣衫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米袋子,抓了两把米,放进去,就走了出来。
干儿一次次回头,看木梳干什么,见木梳从里边出来,手里拿着个米袋子,掐着,显着里边盛着米的数量,对自己说,“回头告诉头儿,就说我抓了两把米。”
干儿说,“你抓两把米干什么?”
木梳说,“我的雅格还没吃饭。”
说完,木梳就向他家的方向跑走了。
干儿的脸“呼”的一下红了。她以为哪个女孩子昨夜在木梳家里住的,雅格非常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想到这里,干儿就想到木梳的姥爷,想到他姥爷,干儿不禁打了一个抖。
木梳全然不知这一情形,他拿着米乐颠颠地赶了回来,一看,雅格正在洞口边的水里,翘首以盼,在等着他,看到他跑来了,雅格抻长脖子“嘎嘎”叫了两声。
木梳一见了雅格,高兴了,他说,“正好,你出来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上岸来,我在岸上喂你。”
说着,木梳就蹲了下去,撑开了米袋子口,从里边抓了一把米,撒在岸边,叫着雅格,“来,雅格,来吃米。”
雅格听到木梳叫它,也看到了木梳洒在地上的米,就游了过来,到了岸边,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得岸来,躲着冲着木梳“嘎嘎”叫了起来。
木梳说,“别客气了,给你拿来的,你就吃吧。”
…………
木梳到了镇子,打听东家,谁都知道,共指向一座大宅子,说,“齐镇长家,在那里。”
齐镇长,叫齐鲁苏海,在房场那里干活的时候,木梳听人们议论,说齐镇长实际姓苏,叫苏海,他名字前边两个字,代表他出生所在地。他和我们达拉伊人不是一路人,他是周朝人,他的父辈在齐国或者是鲁国犯事了,逃到这里的,由于逃的时候带有大量金银财宝,到了这里,就富甲一方,盖房圈地,买妻妾婢女,奴隶家丁,转眼就成了大户。
镇长,是自封的,实际上,这里的人,大部分,不知,“镇”为何物。
这个镇子里居者并不复杂,一是如同镇长这样的逃难来的周朝人,一是,如木梳这样的“达拉伊人”。
所谓“当地人”,也是这两大块人。只是来得早一些,前几辈子就到了,后来,又相互交融,就分不那么清了,就变成了“当地人”。
齐镇长家的宅院,虽然是土坯草房,但,形制宏大,犹如王宫。
大门,有门人守着,木梳上前一说,要见镇长,门人上下打量一下,就说,“随我来。”
——赶情是早就准备他的到来了。
木梳随着门人走进去,就看到一个阔大的院落。只见有人骑着一匹马,在院子走着,木梳一看,笑了。
是东家、镇长?
不是他,是谁。
齐鲁苏海把昨天木梳的发明,精致化了,他让木匠根据木梳发明的原理,打造了马上的脚垫。这个脚垫是木质材料,榫卯结构,如同一个小门框,跨在马的前夹畔子上,内里有棉絮包着,不硌马的背。而伸下去的两个“门竖脚”的“脚下”,各自拐出一个“跐蹬”。这跐蹬向人的一侧,打个斜坡,斜坡之上,还抠了一个前掌脚印,人的双脚踏上去,甚是愉作。
这么一弄,比木梳的那根横树枝,要雅观,也舒适,因为,人的腿,在马上,不必吊得那么高了,脚也有跐着的了,不必悬空了,这就好比有了脚踏实地感觉,身体在马上,不必以屯部为唯一的支撑点了。
齐鲁苏海看到木梳走了进来,驱马向他这边,缓步走来。
木梳的印堂又润亮了,眼睛清澈起来,神情上,处于一种旁若无人的状态。每当木梳沉浸在发明之中,他就是这个样子,自己发明,如此;看到别人的发明,亦是如此——木梳全部身心投入到脚垫的改造上,都没有想起来向齐鲁苏海施礼。
走到木梳跟前,齐鲁苏海“吁”的一声,叫住了马。
木梳忽然头部一抖,姥爷的精魂,进入了木梳的体内。然后,他笑了,看着镇长胯下马的精致的脚垫,一下一下鼓起掌来。
齐鲁苏海笑了,“你看着挺好?”但是,他感到木梳鼓掌的样子,不像是十四、五的小伙子鼓的掌,显得非常沉稳、练达,甚至老道。
木梳点头,“挺好,果真是‘工匠手下出巧物’啊!”
——这句话,齐鲁苏海听他的祖父讲过,怎么从这么小人儿的嘴里说了出来?他有什么背景?噢,他说他有个姥爷,正是因为这个姥爷,他才不能来镇子里住,需要每天都回去。看来,他这个姥爷对他影响很深。
“还不是你的发明。再巧,没你的发明,他们也是大眼瞪小眼。”齐鲁苏海说完,身子往前一送,一只脚踩在“跐蹬”上,另一只腿偏过马背,跳跃一下,下得马来,很是干净利索。不过,“跐蹬”还是太高,需要跳一下,才能下得马来。
木梳上前阻止,“等等,要是这‘门竖脚’,再低一些,你就不必要跳这么一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