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是终于算是吃完了,米几也终于又开始问我关于贾辉的事情了。我们去了“一兜脉香”,刚一进去就闻到了那店里的清香,那面包被烤的味道又一次袭了进来。我的脑海迅速翻寻出当年的记忆,那时候真的很美好,可是它美好地竟然让我觉得不敢触及,就像玻璃一样晶莹剔透,你必须小心地呵护,小心地用手轻轻触碰,要是稍微手重了一些,便会碰碎了。可是我们的玻璃最终还是碎了,彻彻底底地碎了,最后连踪迹都不可再寻了。
“你还没有说你上了车之后为什么没有了联系,原因是什么呢?”米几终于等不及要问了,其实这也是倪兰想迫切知道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疼痛还是难耐,但我还是想解释清楚。
“我把手机掉到窗外之后,央求了司机很久,本想不再去寻回的,但是我还是逼着自己向司机开了口,手机当然是无处可寻了,我只好安分地坐在车上,一直到了杭州,转回了河北——”我喝了一口这店里特色冰汁,我忽然想起了当初认识米几的那一个下午,正是这样的天气,米几和她另外一个玩伴来到了冷饮店,那个下午发生了很多事情,那是一个漫长而又难过的下午。
“我回到家里,找了一份工作,工作了一个月左右,我期待的月事在好久都没有来,我心想一定是有事了,过不其然,我买了怀孕试纸,我怀孕了——”我又咽了一口冰汁,一来给我镇定一下,而来让我凉爽舒服一些。
“我犹豫了很久,在开学之前,我便开始了呕吐,我想把孩子做掉,但每每走到医院门口都走不进去,尤其是看见那个小孩在垃圾桶里捡东西,我就更加不忍心,也不愿意走进去了,我不怪贾辉,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来却——”我说不下去了,我的小宝仿佛就在我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从昨天开始我就觉得他还没有死,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我必须相信,他已经不再了。
“我拿了一万块钱的学费,本想报到注册的,可是我还怀着孕,我知道虽然曾经也有大学生也怀着孕上过课,但人家都是结婚了,而我那时才刚刚二十岁,便怀上了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还不是这学校的,那个爹还在遥远的天边。我该怎么办,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向班主任说明情况,找了一位阿姨当我家长,到了团委办公室找了老师、书记等等一系列的领导之后才决定放我回家,最后还给了那阿姨五百块钱。”说这些的时候我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几年前,想来我那些同学也差不多毕业了,如今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我忽然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有些人实际并不需要上大学,大学出来不也要找工作吗,我们的青春就都耗费在那个看似光鲜靓丽的笼子里了,有那几年青春还不如为自己的将来拼搏一下,你上大学出来不也一样拼搏,还没有工作经验,一切就像是从新的娘胎里出来一样,开始学着说话走路跑步蹦跳……所以,捷径有时就在眼前,可是我也过早地尝了社会中带给我的心酸与苦辣。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在辍学的那一刻我还在犹豫,我的选择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如果说是正确的,那么我该怎么走下去,可是看着那些同学,我竟然羡慕起他们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在走出校园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片从树上落下来的叶子,没有根的野草,会随风被吹到你想不到的地方。”我转头看向窗外,街上的人们很少,大热天的太阳烘烤着马路,将马路都刷上了一层发光的油漆一般,看过去,人的眼睛都快被照晃了似的。
“我背着沉重的书包,拉着一长串行李,自己都有想死的欲望了,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坐些什么,生活原本是那么美好,可是我自己却将它修改地那般没有色彩,我的人生就此决定了我的道路是一跳蜿蜒曲折充满泥泞的小道,只是自己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还有走多长,才会到达目的地,在A市的火车站,我拿着去北京的车票在候车厅里足足哭了好几个小时,我买了一张卧铺,要是换作平常,我是绝舍不得,也不会奢侈地去买一张卧铺票的,好在学生证还能用,依旧是半价,只是需要和售票员周旋、费点事罢了!”
“我明白你当初一定受了很多苦,也一定在想着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苦,为什么是你自己对不对?”米几这样抓着我的手,像是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似的,或者说是感同身受?我也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女人怎么会这么苦,为什么都是被男人害得这么惨?”我的眼泪忍不住就又流出来了,我实在是太爱哭,太能哭了,还是说女人天生就是水做的,我以为这几年眼泪再也不会来了,可是我忽然才发现原来伤疤还是会隐隐作痛的,还是有痛的感觉的,那感觉会变本加厉地将当初触碰到的一起常换回来,一起做痛。
“女人就是这样,我们应该学会接受,但更要学会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倪兰叼着嘴里的吸管,一口一口地一边喝一边说,“所以我对男人这个东西很烦,很是厌恶,我在不会嫁给男人这种贱种!”倪兰说完这话,发现这话要是被旁人听了一定觉得是笑话,会忍不住让人发笑,可是我们一个人都没有发笑,都觉得倪兰说得是对的,只是我不知道男人们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也一定觉得女人怎么这么荒唐,竟然会说出这样让人发笑的话,幼稚的话。可是我们确实是这样。
“我终于还是坐上了火车,在车上我睡了一天一夜,什么东西都没有吃,醒来时正是晚上,我忽然觉得自己饿极了,头也昏昏沉沉的,从窄小的床上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去北京的火车上,若不是听到窗外的火车‘喀拉喀拉’地作响声,我一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是在梦境中,或者说是自己已经死去。”我这样胡说八道。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北京?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米几问话问到点子上了,确实是这样,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的,“北京就在河北境内,离我家也近,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闪失,家里人还可以帮我一把,好在我的命还算好吧,我又对北京比较熟悉,高中放暑假的时候我经常去,所以对北京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虽然很多人不喜欢北京,但还是身不由已地来到了北京,为了生活,为了梦想,为了将来,说得更实际一些,是为了钱,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为了钱,虽然生活压力很大,人的神经也会比别的城市紧张不少,但我还是喜欢在这里,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或者说是因为回到了北方,更加适应了吧!所以在来到北京的当天我便租到了房子,在地下室里住了一个月之久。一边找工作一边看大夫,还一边为了新的住址上网查询。感谢天也感谢地,我一直对造型设计、美容化妆行业感兴趣,所以我便来到了住在地下室不远的小区门口,就是那天,正是秋天,多雨的季节,我本想把头发剪短一些,这样梳理起来也不会费事,我走在小区门口的十字街道上,不知道该进那一家,可是又下着雨,所以我便随便走进一家去,此时的倪兰还正是刚刚开业。”我看着倪兰,倪兰脸上一脸的温馨的笑容,似乎也跟着我的语言回到了那时,那年的那一天。
“说实话,那时候你真的很狼狈,狼狈极了。”倪兰笑了一下,接着说,“那时的你真是土到掉渣了,尤其是对我们搞设计的来说,你的穿着你的发型,从内到外,全都是土,除了土还是土。”倪兰吸着吸管里的冰汁,“还在我当时刚开业,正需要人手,要是再过几天,人招够了,我估计我们俩还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呢?”倪兰瞅了一眼米几,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米几,这就是缘分对不对,我才警察局的时候也挺吴霞说你和贾辉的事了。所以我也对你有些印象,说实话,我不看好你,你的心机太深,我实话实说。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被倪兰的话吓到,米几反而被吓到了,只见她的脸颊都瞬时红了起来,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你说的对,我是有心机的,但是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比别人多走几步,多看几眼,多想得深罢了。”米几解释道,但还是看到她的申请有点不自然了,她在强制着自己笑,在掩饰着,“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米几问我,我明白她是在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好让她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然后,然后我就在倪兰的工作室干起来了。”我看了倪兰一眼,笑了一下,我真的很感谢在我最困难嘴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是这么投缘的一个人,我真的很感谢倪兰,我用一只手攥起了倪兰的手,“谢谢你,倪兰!”倪兰反而有点不习惯了,有点受不了了。
“你怎么了,这么肉麻,谢什么啊,这都是缘分,大家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才将我们的缘分呵护地好好的,我们才不会有分开的那一刻,以后也是,你是我的好妹妹,比我亲妹妹还亲,所以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因为我还需要你,知道吗,吴霞?”她像是在命令我一样,说着这些让人温暖的话,也不至于掉眼泪。
“那孩子?就是被贾辉弄死了?”米几说话就是这样不经过大脑,什么词都能用得上,说是有心计到这时却不着边际了。
“你怎么说呢,什么叫弄死了,就是被杀死了。”倪兰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米几的话倒是贴切了,确实是,被贾辉给弄死了,我的小宝,他竟然死在了自己亲身爸爸的手里,说来真是笑掉世人大牙了,着究竟是谁导演的这场戏,又是谁写的剧本,让我的心这么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