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是不是坐卧不安，胃口全无，浑身疲累，应该也消瘦了？”
周贞没说话，却也知道自己身上这些情况都被步清尘给言中了。
步清尘看了一眼周贞，继续说道：“你一进门，我就闻到那阵香气，却还是想着应该是错了，这才让子洛去请桑陌，桑陌是中原最好的调香师，刚刚他已经确定了你身上的香味确是梨漫。”
“我已经为你把过脉，你信不过为师么？”
周贞看着步清尘，满眼不信，摇着头：“不可能，我找过蝴蝶谷名下的大夫，他说我腹内胎儿健康，自从怀孕以来，安胎药我也是一碗不落的喝下。”
步清尘盯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开口道：“若不是这梨漫香，大夫说的也没错。”
周贞怔在那里，好久没说话。
步清尘看着她，好像瞧见另外一个人，十八年前，名满帝都的奇女子，宁凝。
良久，周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傅，以您之能，也保不住这孩子么？”
步清尘沉默了下，才开口：“周贞你也略知医理，就该知道在母亲体内就已有问题，生下来，先天不良的孩子会如何？”
“以师傅之能也不行？”
步清尘的脸色暗淡下去：“是，以你师傅之能也不行。”如若不然，当年，你娘亲也不会去的那样早。
步清尘瞧见周贞眼眶中泪光闪闪，细想想，也知道此事有蹊跷，她性子一向是谨慎小心，从小到大就不曾碰触任何香料香薰什么的。想到此处，步清尘看着周贞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让你沾染上了此香？”
周贞面如死灰，听了师傅步清尘的话，好半天才喃喃开口：“徒儿若想的不错，应是张氏。”
“张氏？”
周贞点点头：“慕容淮的二夫人。”她的身孕是半个多月前才确定的，也就是腊八那一日，她去了慕容府上，在张氏的房间里闻到了那阵浓烈的香气，腊八之后，张氏常来府上，与周贞谈些家常，每次都是一身的香，周贞自己也是不解其意，却碍于是晚辈，只能陪着。
步清尘听了面色阴郁，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没有让周贞看见他眼中的杀气。站在窗前，看着皇宫的方向，想着桑陌说的话，步清尘你何时这么天真了。对待后宫朝堂上那般是吃人的地方，竟然心存幻想。
是，有宁凝的例子在前，他是天真了。
周贞坐在桌前，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为什么？
步清尘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走到周贞面前，看着周贞：沉声道：“周贞。”
周贞抬起头来看着步清尘，脸色难看到极点。
即便是如此，有些事情都应该告诉她了，若是打击，还是这一次都承受下来比较好。
“梨漫这种香，你娘之所以会去的那样早，就是被这梨漫香所害。”
接二连三，周贞抬头看着步清尘，有些承受不住。
“师傅，你说什么？我娘不是因病去世的么？”
步清尘摇摇头：“你娘是习武之人，从小就长在外学艺，少年学成便回到军营中，身子强健，怎么会正值壮年，因病去世？”
“师傅是说我娘也是？”周贞想到这里，噌的一声从桌前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
“我去慕容家，问问张氏为什么？”周贞不信长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子会不知道梨漫香的害处。之前她第一第二次见到张氏并没有在她身上嗅出一点这种香味来。
步清尘挡在了周贞面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沉声道：“你疯了么？这个时候去，能改变什么？”
“可是我的孩子还有我娘！”周贞抬头看着步清尘，一脸甘。
步清尘双手按着周贞的肩膀，迫使她坐下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周贞：“周贞你听着，师傅会帮你，在这个房间里，你怎么哭怎么难受都行，呆会儿从这个房间里出去，要装作没事人一样，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一点不对来，即便是孩子保不住，你还有自己，还有红缨他们许多人，难道你想让这些对你死心塌地的人有事么？”
周贞一双手仅仅抓着裙摆，那上好的衣料愣是被周贞抓住褶子来。深深呼吸，情绪却还是平静不下来。也难怪，换了是谁，估计都平静不下来的。
步清尘看着周贞，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周贞都听进去了，继续说道：“你今日来，就是带着丸子来，给她瞧病的。记住了？”
周贞眼中泪光闪烁，咬着下唇不言语。
步清尘手稍用力，掰开周贞的唇，皱眉道了声：“别咬了，一会儿出去，被人瞧见压印怎么办？”周贞这孩子是跟着他长大的，如今看见她这幅样子，步清尘说不心疼是可能的，可是眼下这番情景，心疼又有什么用？
步清尘狠狠心说道：“无论是嫁进宫中还是慕容家，你都该记得人前人后都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眼见周贞逐渐平静下来，步清尘看着周贞：“还记得师傅告诉你的话么？”
周贞忍着泪看着步清尘缓缓说道：“无论何时，没有胜算之前，要隐忍。只有活着，其他的才有可能，有机会。”
步清尘舒了一口气，眼中有了一点笑意，很好，他这徒儿还记得。
周贞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在房间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接着站起身来。
她这般模样，让步清尘隐隐又看到当年在葬礼上，跪在灵牌位前的那个小姑娘。不哭不闹，冷静的异常。
步清尘看了周贞半晌说了句：“记住为师的话。”
“师傅，这孩子我还要保一阵子。”周贞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步清尘应声：“好，不过不能拖得太久，不然你也会有危险。”
周贞点了下头，说了句：“那师傅，还是给丸子看看吧！”
步清尘都没有料到周贞会恢复的这样快，看着好走真怔了怔：“好。”
周贞喘息了口气，看一眼门口的方向，喊道：“丸子，进来。”
丸子很快与红缨一齐进来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步清尘对面。伸出肉呼呼的胳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