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起,衣袂飘。要回家了,钱少少满心欢喜。
再睁开眼时,钱少少满是失望。
大坪依旧在,眼前却不再有同伴。再放眼望时,前面多了一张玉石床,床上坐着一个黑衣黑甲的壮汉。
大神?!钱少少再愚笨也知道谁是主角。
得见真神,当然是要赶紧行礼。少少不敢大条,恭谨地大礼拜上。
大神见得,却不言语,只是拿眼睛看着少少。
盯着人看不礼貌,被人盯着看不舒服,更何况看人的还是高高在上的神。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是心理战术。
“大神,我能问声为什么吗?”钱少少再次为礼,态度谦恭却不自卑。
他这一声为什么包含着两方面的意思,一是为什么他会单独留下,二是为什么只是看人而不言语。
只看不语有时候是威吓,也是精神攻击,让人不舒服。大神也来这一套,让人既不舒服,又费思量。
“居然不能修行。”大神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一句废话。
“是不能修行呀,这不奇怪。”钱少少挠头作茫然状,“不是说修行是上天赐福,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才是人生常态吗?”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小乌龟?”
这问话……转折过大,钱少少难过地撇了撇嘴,皱眉眨眼地不好作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自贬为匹夫;至于与武夷子青的“分赃”协议里面不得据宝己有,这更不得外传。
传说高祖斩白蛇得宝刀,宝刀相助打下天下,谁知道故事改了版本,变成了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钱少少唯有心里长叹。
“你是谁?”黑甲人知道钱少少回答不了那个问题,继续审视钱少少。
“我是钱少少。”
“钱少少?富贵的姓配上一个贫贱的名字,真是贱了。”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姓钱而又没有钱者也十之八九,我这名反映的不就是普遍的社情民意么,怎么就贱了?”
“好了,不说这个,我不是要知道你的名字。”大神理屈词不穷,“再问一遍,你是谁?”
钱少少又痛苦了。他知道大神不是要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就是蝼蚁,没有人想要知道蝼蚁的名字。
大神想要知道他的身世,与人,不,与蝼蚁不同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
如果他在青蕾榜上有名,或者是有父兄位列权力榜,又或者是族中长辈久居逍遥榜……
如果他是皇亲贵戚,或者是豪华宗门的嫡传弟子……
这些是可以用来解释,或者说是装门面。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他只能是他自己——钱少少,一个名字有点贱的愣头青。
在钱少少的嘴上问不出什么,大神只能自想办法。
大神手上一招,一片龟甲出现在了手上。
一手龟甲,一手三昧真火,龟甲放火上燎一燎,甲上呈现裂纹。大神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变成了标准的神婆神棍。
“是个道士。”大神算出的第一句。
钱少少皱了皱眉,未作言语。看了看身上的道袍,虽然是仆役状的五短打扮,可毕竟是道门一统,衣饰有别……
这就不用算啦。
“还曾是和尚。”
少少挠了挠头,道士的方巾包裹下是寸许的头发。在长发流行度百分之百的年代,光头短发是和尚的专利。
算出这个也不稀奇。
“抄经僧?!不错的职业。”
少少有些吃惊了,抄经除了手上有几个小茧外没有其他职业特征。
一块破龟甲上还能显出抄经的元素?
真是不可思议。
“修行有问题,真元不能积聚。”
算是有点本事,可也还是一般。修行者修出神识,那可是比CT机还管用。钱少少不能聚真元一事,流云寺不少高僧都能看出。
“是个武修。”
有点意思,钱少少这才笑了笑,算是小小的认可。
通常意识的修行,指的都是内修。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指的就是外修,也是武修。
武修是个通过击打刺激筋骨肌肉的修行途径,易学难精,最好出处不外是成就一名世俗的将军。
武修的肌肉比常人强劲,但在衣服的遮掩下并不显眼。钱少少这才认可大神的术算之法。
“五行皆聚?!这不可能!!”
这句话不单是大神惊讶,钱少少也很惊讶。
钱少少对自己五行皆聚早已心知,那是在流云寺用法宝测出来的。
修行功法分门别类,人的资质也分门别类。通俗一点说,火德星君修不了水性功法,水德星君也修不了火性功法。
所以修行之人在修行之前必定要确定自己的身体命格属性。
流云寺的高僧要借助宝物,还要钱少少通力协作才知道的事情,大神仅凭一块龟甲,几句口诀就搞定了。
钱少少见识到了真功夫。
一个人能修行本就是上天的恩赐,同一个人身上难修五种功法,这就是亘古少有了。
五行相生相克,相聚相和太难,所以大神也惊了。
“三岁进了流云寺。”
“还有一个异姓的姐姐。”
震惊过后是麻木,钱少少对于算出这样的事实已经没有反应了。他是有个相依为命的半路姐姐。
至于是不是异姓,那就不知道了,钱少少早就从了姐姐的姓。
“奇怪!三岁以前呢,前程后事呢?我怎么算不出来了?”大神睁开眼睛瞪着龟甲,“不对呀,这里应该还有些纹路才对。”
大神惊奇,三昧真火再出,龟甲再燎火……
结果让人失望,直到龟甲化成轻烟,大神也没有看到想要图景。
“小子,你三岁之前在哪里?”看不到可以问,大神的脸皮也修炼有成,不耻下问。
这是少少这辈子思考最多的问题,也是最讳莫如深的问题。
三岁的孩童灵智未开,意识不全,头脑中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断;当然,还有梦中那可恶的老头以及老头领进的那梦境。
梦境很逼真,跟头脑中的模糊片断也很贴近。少少在梦境中学习生活,为人儿子,为人弟子,还是高富帅,还有不少美女粉丝……
这些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不能为外人道也。
昔日曾就头脑中片断和梦境向师父慧苦寻求解惑,没想到被逼交了数年的“功课”,还被烙上异类的标签,还时常要答些刨根问底的问题。
前日之失,今日之师,有些事情不能说,不想说,不敢说。
钱少少挠了挠头,答道:“三岁孩童灵智未开懵憨无知,大神你这是问道于盲吧。”
“我居然算不出你的前程后事……”大神不知是纠结还是难过,有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