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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铁血丹心

且说,子仪屯兵灵宝同叛军相持,闻知叛军援兵源源不断的赶来支援,增至十数万人。绵延扎营数十座,声势浩大。子仪急召众将商议,唯独不见昱人,几次遣人去催,都回报说:“偶感风寒,不能见主帅。如有差遣,即可发兵。”崇尧心下疑惑:“前日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镜平寻思:“莫不是去洛阳了。十二弟忒胆大了,为了盈盈,龙潭虎穴都敢闯。”又想:“素闻李光弼惧怕大帅,颇多微词,生有隔阂。及至大帅保荐李光弼做了朔方副将,方才尽释前嫌。十二弟在李将军帐下能够遵纪守法,来到大帅帐下就不规矩了。屡屡擅作主张,违背军令。大帅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降罪呢。”

那仆固裸臂揎拳,叫道:“大帅可引兵正面与他交锋,莫将率领回纥骑兵绕道攻击他的后方,必获全胜。”子仪道:“仆固将军勇猛有加,本帅很是赞赏有冲锋陷阵的勇气。可是叛军连绵数十里,如何攻击他的后方啊。我们得教他化零为整,然后采取你的打法,方可一举取胜,否则我们会很被动。诸将有甚么主张么?”思礼道:“我见陕州城兵马频繁调动,出城往各营充实防卫。我就在他出城的时候猛然出击,打破了陕州城,乘胜跟进,迫使他合兵一处。然后一战破敌,毕其功于一役,可不省事。”仆固道:“王将军的兵马步兵为主,怎么能做到闪电突击呢。这一战还由我去,待我杀进去,王将军步兵紧随着杀入城。”思礼道:“好,就这么定了。”子仪道:“那我们今晚就在陕州城中庆祝罢。”

崇尧回营,愈想愈是觉得蹊跷,叫道:“怪事。”镜平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崇尧大惊道:“他不在军营,那他去了哪里?”镜平急忙道:“小声些。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是去了洛阳。”崇尧道:“不会罢。”镜平道:“不信我们就去看看。”两人来到昱人营地,直入昱人营帐。石牛儿,李殿英闪了出来,拦住道:“我们大哥身体有恙,不能见客。大门主请回罢。”镜平便拉住他两,说道:“我们有要事与他商量,只顾拦着作甚?”崇尧疾步闪入帐中,转了一圈,床榻上空空如也,哪里有昱人影子,叫道:“十二弟是不是去了洛阳?”石牛儿跟殿英走入帐中,只得实说:“是。他那个性子,谁也拦不住。还望大门主在大帅跟前遮掩则个。”崇尧道:“我看他是有去无回,你们何不早说,我也好带人去接应。”石牛儿道:“走了他还好遮掩,你若去了,大帅立时会觉察白大哥不在军营。那罪可就重了。所以隐瞒着不敢向你说。”

崇尧道:“我马上去洛阳接应他。”镜平一把拦住,说道:“八弟,莫犯糊涂。人已走了两日了,你就是去了,该发生的也早发生了,于事无补。还是装着没这回事,有石牛儿跟殿英兄弟领兵作战。”又说:“十二弟吉人自有天相,会回来的。”崇尧一声叹息道:“罢了。”遂与镜平回营。其夜月明星稀,叛军一队兵马蜂拥出城。仆固见状,率领隐藏的回纥精锐骑兵,突然杀出。叛军闻风丧胆,急忙向城中撤退,混乱之中,自相践踏,乱叫乱嚷。仆固一马当先,挺枪刺翻十数个落后的贼兵,纵马飞跃吊桥,厮杀起来。回纥骑兵紧随其后飞跃吊桥,使得吊桥升不起去,垂了下来。守忠疾呼:“快把他们杀退。”城中叛军潮水似的冲击,想将仆固击退。

仆固一杆枪使得流星赶月似得,杀得叛军鬼哭狼嚎,叫苦不迭。回纥骑兵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思礼率领崇尧等各部杀声震天,冲杀入城。守忠见大势已去,开了北门率众东逃。子仪随后引兵入城,仆固同思礼乘胜追击,风卷残云一般,杀得叛军营寨火光冲天。败兵东窜,又接连扰乱,一个接一个的营寨立脚不住,守将纷纷弃寨逃跑,丢弃辎重器械无数。仆固勒令军士不能妄拿一物,一鼓作气接连破了叛军十座营寨。叛军一败涂地,丢盔弃甲,真是兵败如山倒,谁也止喝不住。思礼步兵跟着追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人人杀得痛快,毫无怨言,都说:“开战以来没有这么杀得痛快过。”十数万叛军被仆固一夜之间赶杀的跑到新店,方始站住了脚喘息,兀自惊魂未定的回头张望看追兵来了没有。

子仪在陕州城歇宿一晚,挥兵东进,看着一座座叛军狼藉的空营,丢弃的辎重物资,被杀死的叛军官兵,接连称赞:“仆固骁勇,不愧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守忠收拢败兵,尚有十余万之众,笑道:“足可与唐兵决一雌雄。”又闻阿史那承庆,阿史那从礼将兵三万来援,说道:“破敌必矣。郭子仪,新店就是你的葬身之处。”遂列阵于新店与唐兵对峙。子仪依仆固之请,命他率部绕道去袭击叛军后方,自率大军同守忠对峙。

两军对圆,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守忠乘马出阵,扬鞭道:“郭子仪,今日便跟你决个胜负。”子仪道:“太上皇待安禄山不薄,他却忘恩负义,背叛朝廷,陷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天兵来讨,尚还口出狂言,简直是禽兽不如。”守忠闻言大怒道:“郭子仪,素闻你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有力挽狂澜,平叛御侮之志。今日我到要看看鹿死谁手。”

嗣业勃然大怒,跃马出阵道:“谁来与我一决生死。”叛将田乾真叫道:“我来会你。”挺抢出马。两个厮杀十数回合,嗣业一刀砍下乾真首级来,缚在马项上,牵马回阵。又一员叛将李立节大怒道:“恁麽无理,吃我一枪。”挺抢出马,飞驰而至。镜平张弓搭箭,瞧得较轻,箭去似流星,嗖地一下穿过李立节咽喉,倒栽下马,立时毙命。守忠大惊道:“唐兵有此神射耶。”叛军士气受挫,骚动起来。子仪举起黄钺,叫道:“杀啊。”步骑震天动地的杀奔过去。守忠传令冲击,双方鼓噪而进,杀声震天,翻翻滚滚,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守忠见唐兵猛不可挡,传令道:“全线出击。”身边将领率部尽数杀了出去。守忠目注着决定生死存亡,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手心中不禁沁出汗水,心头狂跳不已。

子仪率领着左兵马使张用济,以及温儒雅,李怀光等部将数百亲兵乘马驻足在高阜处,气定神闲的注视着。看到嗣业,崇尧,思礼等人被伤数处,兀自不肯退却半步,奋勇前冲,勇敢无畏,大声道:“我朝有如此安难乐死的勇士,何惧胡鬼。平定天下,指日可待矣。”杀到午后,叛军怯战,稍有退却之意。子仪道:“此正是仆固以逸击劳,一鼓破敌的良机。”刚刚说完,就见叛军身后出现了一队骑兵,踏着烟尘滚滚,风驰电掣似的杀向叛军。守忠听到身后山呼海啸的马蹄声,大吃一惊道:“啊呀。失于计较也,忘了仆固这个莽汉了。”急忙教后队变前队迎战仆固,可是消息传达不便。士兵们回身见到仆固领着回纥铁骑杀到跟前,竟自各自为战,被冲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守忠仰天长叹道:“天灭我大燕啊。”率领数百亲兵望东逃遁,绝尘而去。

子仪见那仆固领着回纥铁骑在叛军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叛军倒毙如雨。嗣业,思礼,崇尧等兵将如虎添翼,乘着叛军疲惫慌乱,更是悍勇如虎,杀得愈是猛恶。叛军打到天黑,支撑不住,全线溃败,望东奔逃。仆固率领骑兵疾风扫落叶一般星夜追击,赶杀上百里,直到天亮。战场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着实令人惨不忍睹。崇尧感叹:“兵连祸结,还要死多少人,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镜平道:“为期不远了。”崇尧道:“但愿如此。”闻听战场上亦踔被燕山翁踹了一脚,翻下马背,胸口疼痛欲裂。崇尧命教军医快快为他诊治。简良道:“路登云这厮怕是死在乱军中了罢。”崇尧道:“路登云奸猾狡诈,不会涉险,怎么会死在乱军中。”镜平道:“路登云,燕山翁不死,我们永无宁日啊。”

崇尧道:“十一弟伤了内脏,一时半会不能痊愈。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他留在军中,多有不便。十三弟带人将他送回舜王坪,将息养伤罢。”简良道:“我不走,八哥另派人去罢。”崇尧道:“听话。回去之后好好照料你十一哥,待到局势平静了,我回去看你们。”简良落泪道:“四哥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八哥就留下我出力罢,战死了也好去陪四哥。”崇尧道:“我就是见你不惜性命,所以才叫你离开。你是四哥最好的兄弟,我不能再看着你死了。”镜平道:“十三弟,听你八哥的话。”简良抹着眼泪,应道:“我听八哥的,回去好好照顾好十一哥,等你们回来。”镜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道:“八弟啊。你一见到十三弟就会想起四弟,所以要支得他远远的,这样心里还好受些。是麽?”崇尧道:“三哥都看出来了。是啊,只有在打仗繁忙的时候,我才会忘掉四哥。可是一静下来,见到十三弟,不由得就想起四哥来。他一身本事,一腔壮志,就这么死了,我好难过,总觉亏欠他太多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四哥收容我,豪爽仗义倾心吐胆结交,待我像亲兄弟。”

镜平道:“生逢乱世,谁又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你想想看,即算是名满天下的名将封常清,大帅高仙芝都遭到宦官谗害,李隆基想都不想就命边令诚处决了两位威震西域的大将。他们死得冤不冤?还有哥舒翰大帅,抱病上任,精忠报国,又遭到杨国忠谋害,被迫出关作战,叛徒出卖,身死洛阳。他又冤不冤?俗话说死生有命,八弟要坦然面对,不要为了哪个兄弟死了,就心灵负疚,难以自拔。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崇尧道:“三哥敦敦教诲,兄弟我铭刻于心。”

子仪欣然接见仆固,说道:“将军真虎将也。”思礼喜悦地说道:“我们这一战以寡敌众,击败叛军十五万。看来安庆绪小儿没有作为了。”仆固道:“末将请令马上攻打洛阳。”子仪道:“士卒连日作战,疲累不堪,休息三日,再取洛阳不迟。”仆固叫道:“莫不是又要向李俶请示麽?殊不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样请示来请示去,贻误战机,教他有了准备,又费手脚。”子仪道:“毕竟我们是臣子,臣子就得服从皇上。”战场打扫完毕,崇尧部众也得到很多战利品,逐日大摆酒宴,犒赏将士。霍演笑道:“好久没这么痛快吃酒了。叛军给我们留下的东西还真不少,有酒有肉,粮草充足,就连兵器都换了好的。”崇尧把着酒,禁不住堕泪道:“四哥跟战死的兄弟没能看到今日的胜利。兄弟们,我们向战死的兄弟们致敬。”镜平道:“兄弟们,来啊。”石牛儿,殿英也叫道:“为死去的兄弟们壮行。”

数千人齐刷刷起身举起酒杯,怀着对死去人的慰藉,沉浸在悲伤之中,将酒横洒在面前。哭泣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崇尧大声道:“我们要杀光所有的叛军,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以慰他们在天之灵。”数千人异口同声山呼道:“杀光鬼子,杀光鬼子。”

正在此时,两个人纵马扑入军营,营中兵士发现这两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叫道:“盈盈姐,凉乙哥。”盈盈,凉乙分开人丛,跑到崇尧帐前,声音凄惨的叫道:“吕大哥,快救命啊,救命啊。”镜平,崇尧等人慌忙问道:“你们怎么回来的?十二弟呢?”石牛儿,殿英奔来急问:“我大哥呢?”盈盈便放声大哭了起来,满脸流泪,呜咽难言。凉乙叹息摇头,泪水也是不自禁的流淌着。崇尧道:“快说到底怎的了?”霍演急的叫道:“盈盈姐,十二哥,他人呢?”盈盈悲恸欲绝的哭道:“他被李莫南抓住了。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抓的。”凉乙哭道:“吕大哥,快带兵去救他啊,晚了就来不及了。”盈盈倒在地上哭成个泪人,只说:“他回不来了。”崇尧不禁堕泪道:“我就说不教他去,他偏要去。”镜平难过地说:“我们这时去救人,早都迟了。”石牛儿,殿英两个叫道:“大门主不去救人,我们太行山的兄弟们不能不去。”

两个招呼部众聒噪着抄起家伙。崇尧喝叫道:“站住。”殿英回头,叫道:“我们大哥早不是你舜王坪的十二爷了。你管不着我们。”得晗叫道:“你们想违抗军令么?”石牛儿叫道:“我们不干了,你管的着。我们救不出大哥,就去太行山落草,自己打鬼子。”得晗厉声道:“反了你们了。你们是唐廷的军队,可不是私人的武装,更不是土匪。”殿英嘲笑道:“唐廷,什么朝廷?亏你们还为腐朽的朝廷卖命,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朝廷给卖了。当今皇帝信任的只是他的淑妃娘娘张良娣,跟掌握神策军的宦官李辅国,鱼朝恩等辈。猜忌功臣宿将,动辄杀戮,罢黜。”石牛儿道:“是啊。我们只认得我大哥,大哥死了就散伙。”凉乙道:“我也跟你们去。”

盈盈抬着泪眼看着崇尧,希望他答允出兵。崇尧道:“他困在洛阳城,我是无能为力啊。要出兵还得请求大帅准许。”盈盈失望的说道:“崇尧哥哥,你当真变了。没想到你见死不救,铁石心肠,他是你的师弟,你也不救。”崇尧苦苦说道:“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我们去了于事无补。又乱了军纪,又搭上那么多人性命,不值啊。”镜平道:“盈盈姑娘,你就别逼八弟了。他是为了大局着想啊。”霍演道:“是啊,盈盈姐。听八哥的,不要去送死。”盈盈哭哭啼啼的说:“我明白了。你要的是功名富贵,不要兄弟情义了。”崇尧遂说:“也罢。我去向大帅请令出兵洛阳,看他同意么?”盈盈勃然变色道:“别假惺惺的了。你明知大帅不会发兵,还来骗我。”遂说:“我们走。”站起身来就走。得晗道:“谁敢走?军法处置。”

舜王坪的兵三千人便围住了太行山昱人部下两千多人。太行山的兵都霎时亮出兵刃。舜王坪的兵也都拔出刀剑来,双方剑拔弩张,各不相让,一场火并一触即发。石牛儿道:“想杀我们么?”殿英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大哥死了,舜王坪就要吞并我们太行山。兄弟们答不答应?”两千多人大声道:“不答应。”崇尧大声道:“我看谁敢同室操戈,都放下兵器。”舜王坪部众将刀剑归鞘,太行山的人马兀自不肯退让。镜平,得晗,霍演都是毛骨悚然,直冒冷汗。盈盈尚还期望崇尧应允发兵,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救还是不救。”崇尧唉声叹气地说:“你教我违抗军令,带着他们去送死么?”盈盈遂说:“我们走。”走过去,拨开舜王坪的人,说道:“谁要动手就先把我杀了。”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舜王坪的人纷纷让开,任由凉乙,石牛儿,殿英率领昱人部众走出营寨。镜平,得晗慌地说道:“八弟,就教他们走了。”崇尧一声长叹道:“罢了。我们兄弟结拜时候说要誓同生死,我们也拔寨启程同他们去攻打洛阳。就是死了,也不能教人说我们不仗义,说当日誓言是假的。”霍演流泪道:“八哥真是义薄云天啊。”镜平道:“好。我们死都死在一起。”遂忙乱着收拾器械,准备拔营动身。盈盈,凉乙等人回营准备,到次日收拾妥当,乘马率众望东而行。得晗纵马跑来说道:“稍等一下。八弟说怕你们孤军深入,要跟你们一起进兵。”凉乙,石牛儿,殿英都是惊喜交集,说道:“大门主还是我们那个大门主。”盈盈心中好是感动,努着嘴说:“我们可不要强人所难,教他犯了军规,他爱来不来,咱们先走。”

当时听得几骑快马飞驰而至,一干人诧异是谁,待到至近,方才看清了是昱人跟十数个人。盈盈惊喜万分的鞭马迎上去,说道:“你跑出来了。”昱人笑道:“总算命大,逃过一劫。”盈盈便下马坐地哭了起来。昱人忙跳下马,扳过她的脸来,笑道:“我回来不好么?”盈盈便抱住他,哭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昱人欢喜道:“我福大命大着哩,怎么就死?”遂将大尹送他匕首,出其不意制住李莫南,率众越狱,脱身的事说了。盈盈道:“回来就好。”昱人遂问:“你们这是要作甚?”殿英,石牛儿,凉乙策马上前说道:“我们正要去洛阳救你哩。”昱人沉下脸来,喝道:“胡闹。我没说过,我不在的时候,就听八哥的话麽?他就没拦你们,教你们去送死。”三个都一声不吭,垂下头来。得晗上前,说道:“十二弟啊,你的这些兄弟们哪里听八哥的话。他们为了你,就要跟舜王坪的兄弟们兵戎相见哩。”

昱人道:“就你们这点人马,就能够从洛阳城救出我来?你们拿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做游戏,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三人都说:“我们知道错了。可是盈盈也是要执意去救你。”昱人遂微笑道:“盈盈,以后可别瞎起哄了。真是患难见真情,不经过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你很在意我呢。”盈盈道:“谁在乎你了?你为了我只身进了洛阳,差些送命,你才蠢呢。”昱人欣喜地说:“你喜欢我了?”盈盈娇靥生起一圈红晕,嗔笑道:“谁喜欢你了,臭美。”昱人瞧着她含羞似怯,笑中夹怨的神采,千娇百媚,愈是欢悦道:“我是因祸得福了啊。”盈盈见他愈说愈不正经,径自起身跑开一边。太行山兵卒欢喜地跑来聚在昱人身边问长问短。昱人笑道:“洛阳那个狗皇帝哪里能困得住我?他那庙小放不下我,就送我出来了。”众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昱人又向他们引见了随同跑出来的十数个人,说道:“他们都是我共患难的生死之交,你们以后好好亲近,一块杀敌。”

众人正谈笑着,就见西边数千人马拨土扬尘,飞奔而来。得晗道:“八弟到了。”昱人同众人迎上前去。崇尧飞身下马,跑上来抱住昱人,喜极而泣道:“十二弟,哥哥来晚了。”昱人亦是堕泪道:“让八哥为难了。”崇尧道:“我们师兄弟,说这见外的话作甚。”霍演道:“八哥怕你这帮兄弟们孤军深入,遭受灭顶之灾。就不顾违抗军令,领兵来打洛阳了。”昱人更是感动。崇尧道:“我们回去,好好吃酒,为你压惊。”双方人马兴高采烈,笑语喧声,相伴而归。昱人率部到了崇尧营寨,崇尧命大摆酒宴。席间昱人教凉乙,石牛儿,殿英三个向崇尧赔罪。崇尧道:“他们都是讲义气的血性汉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怪他们。真要赔罪,就教他们多吃几杯酒。”三个笑逐颜开,说道:“认罚,认罚。”

盈盈挨上来,说道:“崇尧哥哥,我怎么罚?”崇尧笑道:“罚你敬十二弟三杯酒,不是他冒死去洛阳救你,你焉能活着走出洛阳。还险些搭上他的命,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向他请罪?”盈盈道:“好,我敬他三杯,感谢他救命之恩。”说罢,自斟自饮,先干为敬,连吃了三杯,双颊透红,说道:“轮到你了。”昱人不胜欢喜,说道:“爽快,我陪你。”也是连吃了三杯酒。四目相交,都是充满的倾慕之意。崇尧看他两情意缠绵的样子,心下好是高兴:“盈盈开窍了。”镜平,凉乙似乎看出些端倪来,撺掇着他两坐到一起吃酒。殿英甚是喜悦,心想:“大哥快要达成所愿了。”至晚,众多兵士多酩酊大醉,各自回营睡觉。

凉乙簇拥着昱人,盈盈来到昱人营帐。盈盈笑道:“十二哥,还想跟我拼酒麽?”昱人睁着惺忪的醉眼,愈瞧她愈是喜爱,想起在李家的事,心有愧疚,说道:“有件事我瞒着你,要不要听?”凉乙醉倒在一边,说道:“你有甚事瞒着我妹妹,老实说。”盈盈道:“说啊。甚麽事神神秘秘的,休想瞒我,日后知道了,定不饶你。”昱人遂说:“那日你在梦中发生的事是真的。”盈盈醉眼迷离,含笑道:“什么真的假的,说清楚了。”昱人道:“那晚是我打昏了宫不渝,因为爱你,就对你动手动脚了。”盈盈笑道:“你不是说那是梦么。”昱人道:“不是梦,是我摸了你。”盈盈闻言,稍微清醒起来,想了一下,猛然感觉到不对劲,啪的一个巴掌打在昱人脸上,叱骂道:“无耻。”昱人脸上火辣辣的,慌得叫道:“我只是摸了,没干别的。”盈盈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又是一个巴掌打去,却教闪过,愈怒叫道:“我杀了你。”

凉乙挣起身来,拽住她,说道:“不就是摸了么,又不是金枝玉叶碰不得,怕甚。白大哥是要娶你的,你还不是他的人。”盈盈挣开,受了莫大屈辱似的流泪叫道:“他下流,我死也不嫁他。”伤心的哭着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昱人慌得酒都吓醒一半,懊悔失言,追悔莫及。凉乙忙出去追。两个卫兵进来问,要不要追她回来。昱人羞愧难言,挥挥手道:“让她去罢。”直待到次日,全营将士都说没见到凉乙跟盈盈。昱人不敢教人去找,想她一时想不开,还怕她回来揭露,使他威名扫地。他去崇尧营寨走一遭,都说没有来。崇尧道:“昨日你们还好好的,为甚又闹的不欢而散了。”昱人心虚理亏,只说:“她使性子,八哥莫管。”崇尧使人去追寻她踪迹,回报说:“昨晚上盈盈跟凉乙一前一后乘马往北而去,好像是回了舜王坪。”昱人听了此语,反倒放下心来,想道:“让她静一阵子,想得开了,也就不会怨我了。那时向她求亲,没有不肯得了。”遂安心处理军务,准备进兵洛阳。

子仪待休整三日,士卒养足了元气,传令进兵洛阳。叶护王子,将军帝得以及部下回纥兵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只说:“洛阳的女子,金帛都是我们的了。”子仪闻言,深以为忧。

话说,安守忠败兵退入洛阳城。庆绪传命守忠等败将上朝,众将诚惶诚恐上朝见驾。庆绪骂道:“安守忠,安守志损兵折将,丢弃长安,一溃千里,将唐兵引到了洛阳。可知罪么?”守忠惶恐道:“臣知罪。”庆绪道:“朕也不杀你,命你率兵出城与唐兵决战,可有信心。”守忠道:“唐兵胜利是暂时的,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定滋生骄傲懈怠情绪。俗话说骄兵必败,臣愿领兵前去再与他一决生死。保住我大燕国基业。”庆绪道:“那好,朕将洛阳兵马都归你调遣。希望爱卿一战击败郭子仪,重新收复长安。”守忠大声道:“臣领旨。”

庆绪教退朝,群臣退去。忠志,薛嵩迟疑不去。庆绪遂说:“两位爱卿有甚话说?”忠志道:“前些时日路登云突然离去,撂下一句话,说皇上待他不仁,莫怪他不义。毕竟不知何故?燕山翁被罢黜逐出洛阳,去而复返,效力疆场,劳苦功高。本是要来面见皇上,可是不知路登云所犯何罪,无故离去,心中惶恐,不敢朝见,特叫我两来问个明白。”庆绪道:“李莫南杀死裴宽,难道没罪?他们通唐,证据确凿,其实与燕山翁无干,教他放心就是。”薛嵩道:“李莫南杀死裴宽,莫不是另有隐情。皇上为甚武断他通唐呢?”庆绪怒道:“之前先皇命他们几个入长安接出朕的皇兄庆宗,他们扯谎说唐廷有了准备,畏首畏尾,不肯卖命也就罢了。后来又是先皇命他们持书信诱降河西,陇右将士,搭上了雷钧性命,裴宽被擒,又是无功而返。朕教裴宽捉拿飞天大盗,当晚就教李莫南杀死。桩桩件件难道都是巧合的命数,其中疑窦重重,你就敢说他不通唐麽?这事你莫管,好好用兵,杀退唐兵,就是了。”忠志想其中定有误会,还想分辨个明白,薛嵩扯住他,说道:“微臣告退。”庆绪遂说:“去罢。”

出了皇宫,忠志道:“皇上逼走了李莫南,路登云。就不许我问个明白了。”薛嵩道:“皇上说的凿凿有据,谁能跟他说个清楚。我想这件事离不开萱妃跟张万顷两个从中作祟。”忠志道:“又是萱妃。若不是她鼓动皇上教我们泽州退兵,吕崇尧跟王思礼早被我们收拾了,占据泽潞两地,牵制住唐兵,也不会造成今天这般境地。”薛嵩道:“安庆绪被美色迷了心窍,哪里还辨得清忠奸。一意孤行,刚愎昏眛,总自以为是,我们顺着他的意就是了,犯不着为此掉了脑袋。”忠志道:“我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薛嵩道:“我们新败,兵法有云哀兵必胜,孤注一掷,拼死与唐兵一战,或许还有转机。”山翁见着他两,上前相询。忠志道:“有人诬陷莫南通唐,路登云所以跟李莫南跑了,与你无关。安心跟着我们打仗罢。”山翁道:“若是皇上不满他们师兄弟行为乖张悖逆,尚能理解。可若是说他通唐,怎么可能?”

忠志道:“皇上就这么说的,谁敢反驳。走罢。”边走边将庆绪的话学与他听。山翁心下愤慨:“皇上尚念着我们没有解救出安庆宗的事,若是这样,我也有份啊。他这么放怀不下,说不定哪天一个差池,他就翻起脸来,那时悔之何及。”

庆绪见到忠志,薛嵩似有不满情绪,心中好是气恼:“朕还没输,他们就敢这样对朕使颜色,真是养虎为患,虎大伤人。”心中忧虑,愁容满面的来到后宫。恪卿接着庆绪,说道:“唐军大兵压境,陛下还相信他们会打退唐兵麽?”庆绪道:“时至今日,朕还有甚办法。”恪卿道:“我们宜早做打算才是。”庆绪道:“你想怎么?”恪卿道:“我们退往邺郡,在那里固守,避开唐兵锋芒,然后下诏教史思明自范阳发兵来救。”庆绪道:“爱妃所言有理。只是史思明有取我而代之的念头,怎么肯轻易发兵来援。”恪卿道:“反经行权,合从纵横,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得的。不会坐视不救,任由唐兵做大,那时候他也难逃一死。”庆绪道:“爱妃心思缜密,想的周全。那好,我们马上动身,唐兵来了,走都迟了。”遂吩咐严庄,高尚,达奚左相等人速做逃往邺郡的准备。高尚,严庄便将珍宝,钱粮,辎重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邺郡,做逃跑准备。

大尹与扶风夫妻,心语计议说:“达奚卖主求荣的乱臣贼子,一定要将他抓住,交给唐廷处置。”便以商议撤退事宜为由邀请达奚到府中商议。达奚全然不疑,欣然赴约。比及来到大尹府,便教扶风夫妻挟持,关押起来。达奚家的人来找人,大尹只说:“商议一会就走了。”达奚家人申报朝廷,庆绪使人全城搜查,都未获。恪卿料到是大尹所为,说道:“达奚本是唐廷投靠来的,或许一见唐兵压境,就跑过去了。”庆绪骂道:“反复无常的小人,早就该杀了他。”遂传命将达奚满门抄斩。禁卫军奉命抄杀,将达奚满门上下百余口人,老弱妇孺一个不留杀个干净,将他家财物珍奇异宝尽数搜刮,据为己有,为此还有几个禁卫军因争夺宝物而互殴致死人命。

庆绪闻知达奚家搜刮的宝物都为禁卫亲兵洗劫一空,遂命阿史那承庆率兵将禁卫军都缴了械,诘问拷打,追逼赃物,杀上百人,所得宝物都占为己有。恪卿道: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为甚不能宽仁驭下,竟为了贪图财物,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兵,此乃取败之道。”庆绪道:“先皇与朕对他们赏赐优厚,还奢侈肆意到抢朕的财宝,情实可恶,不杀不足以教他们收敛。”恪卿不敢苟同,心道:“人之贪婪,何至于此。”庆绪见她若有所思,遂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朕知道你不爱朕,都是虚情假意,唐兵压境。你的哥哥在舜王坪,你去找他罢。”恪卿跪下,流泪道:“陛下为甚说这绝情话来。俗话说一女不适二夫,我怎么能离开你呢?”庆绪道:“你真的不离开朕?”

恪卿道:“陛下不要臣妾,就请赐臣妾一死。死而无怨。”庆绪喜悦地说道:“好啊。难得爱妃忠贞不二,朕得了江山,封你为皇后。爱妃请起,朕适才是在试你呢,别当真了,快快起来。”恪卿起身道:“陛下,以后莫拿这话骗臣妾了。”庆绪道:“听说唐兵就要打过来了,明日朕就与你一同去邺郡。”恪卿道:“但愿陛下不离不弃。”庆绪看着这大好的宫殿,百感交集,说道:“朕还会打回来的。”

待到次日,守忠率领众将出城布防,前脚刚走,庆绪便带着后宫妃嫔,高尚,严庄,郑王庆和等兄弟们,以阿史那承庆率兵护送,奔往邺郡避难。忠志,薛嵩偶然闻听庆绪出逃。忠志气急败坏地说:“庆绪小儿懦弱,动摇军心,我等何能与唐兵对抗。我们祸在旦夕了。”薛嵩道:“唐兵势大,乘着得胜之师,难与争锋。我们不如留有用之身,去投靠妫川郡王,还可有个好出身。”忠志道:“薛兄所言,与我不谋而合。”山翁极力想摆脱庆绪,遂拍手赞同,怂恿他两及早行事,莫教发觉,祸及自身。两人与山翁遂星夜拔营,向河北而去。

洛阳城下安守忠听说庆绪携着妃嫔,皇亲国戚,逃往邺郡。只是微微一笑说:“到没了后顾之忧,可殊死一战。”及至听说忠志,薛嵩临阵脱逃,不觉吃惊。安守志道:“他们两个有精兵两万,这么一走岂不是动摇军心。”守忠道:“回头找他们算账。”阿史那从礼,孙孝哲,崔乾,李归仁,张孝忠等数十员叛将虽知忠志,薛嵩临阵反水,为了稳定军心,只做不知,可是内心深处对这一战已没了绝对的把握。

看到唐兵从远方而来,由一个黑点,变成万头攒动的阵云,黑压压的漫山遍野奔来,地动山摇,好是壮阔。叛军为之动容:“唐兵是愈战愈勇,愈来愈强了。远非昔日可比。”子仪麾动三军,旌旗蔽日,战马喧腾,人马潮水似的涌到洛阳城下。守忠传命列阵,诸将领率领数万兵马背城拉开阵势,誓与唐军决战。旌旗卷舒,刀枪剑戟,灿若霜雪,双方剑拔弩张,怒目相视。子仪慷慨陈词,言辞犀利,声罪致讨叛军罪恶,激励将士拼死决战。守忠轻笑道:“打仗不是用嘴皮子,那的真刀真枪的干。”叛军将士都嘲笑起子仪来。嗣业愤怒,横刀跃马出阵叫道:“兄弟们,我们是奉辞伐罪的正义之师,生死存亡在此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啊。”思礼喊道:“杀过去啊。”战鼓声中,唐兵轻装上阵,与叛军短兵相接,肉薄骨并,杀得甚是猛恶。但见飞箭雨集,倒毙如雨。矢石之间,战马纵横,卷起匝地烟尘。刀枪挟着血雨,龙争虎斗,咆哮有如雷声,人自为战。混战一日,双方死伤累累,残肢断体铺满战场,鲜血流淌染红沙场戈矛。

镜平挺枪纵马往来驰骋于乱军之中,叫喊道:“安庆绪小儿弃城逃跑了,反贼为谁卖命耶。”唐兵便跟着叫喊:“安庆绪小儿跑了。”唐兵摇旗呐喊:“安忠志,薛嵩跑了。”叛军正自疑惑为甚不见安忠志,薛嵩两军人马,此时方知原来是跑了。听得唐兵振聋发聩的话,又见唐兵不避斧钺,有进无退的冲杀。顿时将无斗志,兵无战心,潮水似的撤退。降将崔光远止喝不住败兵,战死在乱军之中。唐兵追杀数十里,方才鸣金收兵。子仪整顿队伍,进入洛阳,封锁府库,出榜安民。不在话下。

回纥王子叶护,将军帝得便要求广平王李俶履行唐皇约定。李俶当日有言在先,打下洛阳,便履行约定,亦是无可奈何的了。帝得遂下令回纥兵士大肆抢掠城中女子,金帛。洛阳百姓刚刚高兴地欢呼洛阳光复,城中吏民争相庆贺,却见回纥兵挨家挨户杀人越货,掳掠女子,烽烟四起,满城喧嚣。人人自危,个个惶恐,狼奔豕突,倒像是叛军来时的情景,比之过犹不及。仆固不动声色。思礼,嗣业等将领无不愤慨,为是皇上亲口应承的,不好发作,亦是敢怒不敢言。崇尧,昱人率部入城正要找恪卿,乍见这等惨象,都是义愤填膺,强压怒火。

一个回纥兵竟然当街上杀了与他相抗的百姓,夺了财物,就去糟蹋那家女儿。石牛儿勃然变色,忍无可忍,拔出刀叫道:“唐皇昏庸无道,俺石牛儿不为他卖命了。再不是唐朝兵。”脱去盔甲,掷在地上,飞身便赶上去,一刀将回纥兵戳翻,救了那女子。昱人恸声叫道:“二弟回来。”石牛儿挥泪道:“大哥,我不能跟着你杀鬼子了。”帝得叫道:“快将他拿下。”十数个回纥兵围攻石牛儿,被石牛儿杀翻数个,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被回纥兵乱刀砍死。石牛儿至死,都瞪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女子,口中吐血道:“快跑,跑。”话未了,一命呜呼。昱人哭倒尘埃,失声道:“二弟啊。”殿英等人便要杀那回纥兵,回纥兵挺刀相向。子仪喝叫道:“谁敢动手?”

叶护王子着实为之震惊,唐朝一个普通兵为了信念就伏节死义,心下惴惴不安。子仪遂说:“王子勿惊。这个不法之徒,死有余辜。但我想将士们都有一腔爱国爱民之心,闹僵了,不知还会死多少人。可不可以容我筹集钱财代替女子。”帝得叫道:“你是在威胁我们么。”子仪笑道:“王子跟将军适才也看到了,本帅绝非危言耸听。我帐下将领来自各方,多是丹心碧血的亡命之徒,像他一样的多的不可胜数啊。王子跟将军,三思啊。”王子道:“洛阳城的钱粮都是我回纥的,你拿什么顶替她们。”子仪道:“我向别处筹措钱粮,必然加倍送给贵国。王子意下如何呢?”帝得道:“那得多少啊?”子仪道:“罗锦万匹,可好?”叶护询问帝得:“罗锦万匹很贵么?”帝得不假思索,说道:“能够换得洛阳城几千的女子,一定是很贵重的了。答应他罢。”又小声说:“不要人财两空,郭子仪向着他们,慢慢再与他理会。”

叶护深有同感,想道:“我的兵只有几千人,他们却有好几万,闹翻了,可就不妙了。”便笑道:“大帅可不要食言啊。”子仪笑道:“一言为定。”又说道:“罗锦万匹不是个小数目,还容我些时日,好筹措。”叶护道:“大帅是个守信用的人,君子一诺千金,便宽限些时日,又有何妨啊。”遂传命部下都不许妄动城中女子,财物取来的不论多少,都教装入囊中,退出洛阳城扎营。子仪总算松了口气,说道:“如此深感,深感。”广平王李俶望着叶护,帝得率众出城而去,以手加额,谢天谢地道:“多亏国公从中斡旋,洛阳百姓免遭劫难啊。”

子仪注视着痛彻心肺,跪在石牛儿尸身旁边泪流滚滚的昱人,径自同一干人走过去,黯然落泪道:“我们要感谢这位壮士,洛阳百姓都要感谢他。他是我大唐朝铮铮铁骨的英雄。”一干人在石牛儿跟前沉默了良久。殿英哭道:“二哥,你看到听到了么。大帅说你是大唐朝铮铮铁骨的英雄,是你不怕死,勇敢抗争的精神保护了洛阳百姓。你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李俶道:“把他葬在洛阳城外,立碑褒扬他的事迹罢。”昱人愤然道:“不。他不是个爱张扬的人,他为的是伸张正义,不需要立什么碑。就教他安安静静的去罢。”命部下几个人送他回去太行山,吩咐道:“他说他是太行山人,教他落叶归根,葬在我们结拜的地方。”那个女子哭哭啼啼的说道:“是他救了我,我就跟着他去,做他的未亡人,为他打扫坟茔,早晚诵经念佛,超度他的亡灵罢。”

昱人点头默许了,说道:“你在此处还有甚心愿未了麽。”那女子万念俱灰,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没了。”崇尧深受感染,说道:“人之心死其言也哀。”众人目送着马车载了石牛儿跟他的未亡妻子去了。回过身来时,洛阳百姓数百人跪在地上。李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百姓们答道:“多谢广平王保全百姓,多谢广平王。”李俶闻言,好是羞愧,说道:“起来。洛阳城光复,大家以后安居乐业,该庆贺才是。本王要与你们同乐。”百姓都高兴得手舞足蹈,箪食壶浆,夹道相迎李俶,子仪,仆固等将兵。

昱人斜眼瞥着李俶,气道:“不要脸。”部下兵纷纷来报说:“安庆绪的皇宫跑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没找到令妹。”昱人道:“莫不是在大尹府上。”崇尧道:“我们快去张大人家中看看,唐兵入城,一定捉拿降官降将。我们要去澄清张大人忍尤攘诟,为唐廷做了贡献的事实。”昱人急忙道:“是啊,快走。”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张家,正见子仪部将温儒雅,李怀光等人擒拿着大尹上下数十口人,要押赴死囚牢。崇尧大声道:“张大人是好人,把人放了。”温儒雅道:“吕崇尧,他是卖主求荣的逆贼,证据确凿,凭什么你说他是好人?”李怀光道:“没错。”昱人道:“我们去大帅跟前分辨个清楚。”儒雅遂教将扶风夫妻,大尹夫人孩子等人都看押在府中。

一干人径直来到金殿之上,李俶正跟子仪,仆固,嗣业,思礼等将领庆贺洛阳光复。却见他们嚷闹着来到大殿之上。子仪叫道:“温儒雅,何事恁麽喧闹。”温儒雅道:“启禀大帅,我等奉命抓捕投靠安贼的叛国臣子。刚刚捕到叛臣张万顷,吕将军跟白将军就来说他不是坏人,而是忠臣。”子仪蹙眉道:“崇尧,你倒说说他是怎么个对我唐朝忠诚不二。”崇尧遂将当日来洛阳解救十一弟杨亦踔,大尹如何如何施以援手。后来又是如何如何教叛将火拔归仁骗出洛阳,教正法在舜王坪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子仪道:“这么说的话,如果属实,他倒是个忍辱负重的忠臣了。”李俶道:“也难凭一面之词。”昱人遂不顾违反军纪,私入洛阳的事东窗事发而获罪的危险,将不久前被莫南捉住,还是张万顷再次出手,解救性命于呼吸之间的事说了。

李俶叫道:“白昱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将令,擅自离开军营。”昱人道:“我只想澄清事实。放了张大人一家,我甘领军法。”子仪道:“张万顷,你有何话说?”万顷长叹一声道:“叛兵来时,我本要一死殉国,可是不忍心家人遭难,做了贪生怕死之徒,受了伪职。饱受辱骂,日夜忧愤,寝食不安,惟念我朝尚没有收复失地,杀光胡鬼,所以苟活至今。今日洛阳光复,重见天日,我虽死无憾矣。”崇尧,昱人跪下哀求道:“张大人虽然事贼,可是他并没害人啊。多曾保护百姓,实在是与叛军虚与委蛇的大唐良臣啊。求大帅,广平王赦免宽宥。”正在分剖不开,闻报称:“宫外有洛阳百姓数千人跪在外面口口声声说请求赦免张大人,说他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好官。教广平王,大帅不要冤枉了忠臣。”

李俶道:“竟有这等事。”子仪道:“我们去看看。”一行人押解着大尹来到宫门外,只见黑压压的跪了数千百姓,这个说大尹如何救他全家性命,那个说大尹如何接济钱粮,使他一家不致饿死,更有人说他是为民请命,伸张正义的青天大老爷。子仪道:“他果真是个保全百姓,心向我唐的好官。不但无罪,而且有功呢。”李俶遂说:“念在洛阳百姓爱戴你,本王免你一家死罪,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崇尧,昱人同百姓大喜拜谢。子仪命人尽数释放大尹一家。大尹道:“罪臣捉拿到了受了伪职的达奚珣。”温儒雅欢喜道:“四处找他不到,以为跑去邺郡了。原来在你处。”子仪道:“他在哪里?”大尹道:“就在罪臣家的密室中。”昱人道:“我带人去将他拿来。”昱人率领殿英等人飞驰而去,不上一盏茶时间,将达奚五花大绑押送而来。

达奚痛骂大尹:“你这个狗贼,悔当初没杀了你。反被你所算,做鬼也不放过你。”大尹道:“我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岂肯与你们同流合污,祸国殃民,遗臭万年。”子仪传命将达奚打入天牢,明日押解进京,交付皇上处置。子仪遂说:“叛军底细你都了若指掌,就命你协助温儒雅指认受了伪职的卖国奸贼,将他们绳之以法。”大尹道:“谁忠谁奸,下官都心知肚明,绝不放跑一个奸贼,也不会冤屈一个。”遂同儒雅来到死囚牢。将关押的上百降官降将,一一说道他们忠奸善恶,所作所为。喊冤的在他的数落下,低下了头。那没有叫冤屈的反而在他的陈述下,一个个释放出狱,悔恨失身事贼,感激涕零,老泪纵横,纷纷表示愿意改过自新,为国出力。

儒雅深感大尹处事公正无私,决不以个人喜恶徇私报复,将所见所闻如实上报子仪与广平王李俶。李俶写奏折呈报皇帝,并将达奚等一干人犯一道送往长安。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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