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荦确行径微②，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支子肥③。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④。铺床拂席置羹饭，粗粝亦足饱我饥⑤。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⑥。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⑦。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⑧。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吹衣⑨。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
①山石：这个标题只是取用篇首二字，不概括全诗所写的内容。
②荦(luò络)确：大石众多突起不平的样子。微：这里是狭小的意思。
③支子：即栀子，为常绿灌木，夏天开花，实椭圆，色黄，可做染料。这两句写进寺的厅堂后，出来坐到台阶上，观览寺内草木雨后生气勃勃的景象。
④佛画：画的佛像。所见稀：少见的好画。
⑤置：摆。羹(gēng耕)：菜汤。这里泛指做好的菜。粗粝(ｌì厉)：糙米饭。这星指简单的菜饭。饱我饥：饱我饥肠。这两句写寺僧殷勤招待。
⑥百虫绝：一切虫声都没有了。清月：明亮的月光。这里指下弦月，所以深夜才升起。出岭：从山岭那边升上来。入扉(fēi非)：指月光穿过门户，照到室内。这两句写寺中夜间的清静景象。
⑦无道路：因晨雾迷茫，不辨道路。出入：在山谷间进出。高下：指时而上高山，时而下山坡。霏：雾气。
⑧纷：繁多。烂漫：光彩四射的样子。枥(lì厉)：同“栎”，一种落叶乔木。十围：形容树干非常粗大。用两手合抱一周叫一围。
⑨“当流”两句写在山中与水石接触时的畅适心情。
人生如此：指上面所写的山中漫游生活。局束：即拘束，不自由的意思。(ｊī基)：驾驶牲口的嚼子。这里作动词用，即控制的意思。
吾党二三子：指和自己志趣相同的几个朋友。安得：怎能。不更归：不再同去，意思是就在这里住下来。以上四句叙说自己因在山中漫游而产生的对自由生活的向往，意在表示对山中美好自然景物的留恋。
这是一首纪游诗。旧说写于贞元十七年(801)，作者离开徐州到洛阳的时候。诗的前半，叙述投宿佛寺的经过，先是仓促至寺投宿，然后转趋宁静。在写这个过程中，相继展开许多细节的描绘，给读者以非常具体、生动而新鲜的感觉。诗的后半，写漫游山中的景况。其中所描绘的自然景物，都腾发着一片烂漫的光辉和宜人的爽气。最后两句，诗人所表白的人生趣向，正是由前面所写的一切美好的自然景物中引出的，意在显示那些自然景物对游客的巨大吸引力，同时希望摆脱“为人”的生活境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