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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卷十八(3)

异史氏曰:“悍妻妒妇,遭之者如疽附于骨,死而后已,岂不毒哉!然砒附天下之至毒也,苟得其用,瞑眩大瘳,非参苓所能及也。而非仙人,洞见脏腑,又乌敢以毒药贻子孙哉!”

章丘李孝廉善迁,少通傥不泥,丝竹词曲之属皆精之。两兄皆登甲榜,而孝廉益佻脱。娶夫人谢,稍稍禁制之,遂亡去,三年不返,遍觅不得。后得之临清勾栏中。家人入,见其南向坐,少姬十数左右侍,盖皆学音艺而拜门墙者也。临行积衣累笥,悉诸妓所贻,既归,夫人闭置一室,投书满案。以长绳絷榻足,引其端自棂内出,贯以巨铃,系诸厨下。凡有所需,则蹑绳,绳动铃响则应之。夫人躬设典肆,垂帘纳物估其值,左持筹,右握管,老仆供奔走而已。由此居积致富。每耻不及诸姒贵。锢闭三年而孝廉捷。喜曰:“三卵两成,吾以汝为矣,今亦尔耶?”

又耿进土崧生,亦章丘人。夫人每以绩火佐读。绩者不辍,读者不敢息也。或朋旧相诣,辄窃听之:论文则瀹茗作黍;若恣谐谑,则恶声逐客矣。每试得平等,不敢入室门,超等始笑逆之。设帐得金,悉内献,丝毫不听隐匿。故东主馈遗,恒面较锱铢。人或非笑之,而不知其销算良难也。后妇翁延教内弟。是年游泮,翁谢仪十金。耿受榼返金。夫人知之曰:“彼虽固亲,然舌耕何为也?”追之返而受之。耿不敢争,而心终歉焉,思暗偿之。于是每岁馆金,皆短其数以报夫人。积二年余,得如干数。忽梦一人告之曰:“明日登高,金数即满。”次日试一临眺,果拾遗金,恰符缺数,遂偿岳。后成进士,夫人犹诃谴之。耿曰:“今一行作吏,一何得复尔?”夫人曰:“谚曰:‘水长则船亦高。’即为宰相便大耶?”

鸟语

中州境有道士募食乡村。食已,闻鹂呜,因告主人使慎火。问故,答曰:“鸟云:‘大火难救,可怕!’”众笑之,竟不备。明日果火,延烧数家,始惊其神。好事者追及之,称为仙。道士曰:“我不过知鸟语耳,何仙为?”适有皂花雀鸣树上,众问:“何语?”曰:“雀言:‘初六养之,初六养之,十四、十六殇之。’想此家双生矣。今日为初十,不出五六日,当俱死也。”询之,果生二子。无何,并死,其日悉符。邑令闻其奇,招之,延为客。时群鸭过,因问之。对曰:“明公内室必福争也。鸭云:‘罢罢!偏向他!”令大服,盖妻妾反唇,令适被喧聒而出也。因留居署中,优礼之。时辨鸟言,多奇中。而道士朴野,多肆言,辄无所忌。令最贪,一切供用诸物,皆折为钱以入之。一日方坐,群鸭复来,令又诘之,答曰:“今日所言不与前同,乃为明公会计耳。”问:“何计?”曰:“彼云蜡烛一百八,银硃一千八。”令惭,疑其相讥。道士求去,令不许。逾数日宴客,忽闻杜宇,客问之,答曰:“鸟云:‘丢官而去。”众愕然失色。令大怒,立逐而出。未几,令果以墨败。呜呼!此仙人儆戒之,而惜乎危厉熏心者不之悟也!

齐俗呼蝉曰“稍迁”,其色绿者曰“都了”。邑有父子俱青、社生,将赴岁试,忽有蝉落襟上。父喜曰:“‘稍迁’,吉兆也。”一位视之曰:“何物‘稍迁’,‘都了’而已。”父子不悦。已而果皆被黜。

天宫

郭生,京都人,年二十余,仪容秀美。一日薄暮,有老妪贻尊酒。怪其无因,妪笑曰:“无须问,但饮之自有佳境。”遂迳去。揭尊微嗅,冽香四射,遂饮之。忽大醉,冥然罔觉。及醒,则与一人并枕卧。抚之,肤腻如脂,麝兰喷溢,盖女子也。问之不答,遂与交。交已,以手扪壁,壁皆石,阴阴有土气,酷类坟冢。大惊,疑为鬼迷,因问女子:“卿何神也?”女曰:“我非神,乃仙耳。此是洞府,与卿有夙缘,勿相讶,但安心居之。再入一重门,有漏光处,可以溲便。”既而女起,闭户而去。久之腹馁,遂有女僮来,饷以面饼、鸭臛,便扪索而啖之。黑漆不知昏晓。无何,女子来寝,始知夜矣。郭曰:“昼无天日,夜无灯火,食炙不知口处;常常如此,则姮娥何殊于罗刹,天堂何别于地狱哉?”女笑曰:“为尔俗中人,多言喜泄,故不欲以形色相见。且暗中摸索,妍媸亦当有别,何必灯烛!”居数日,忧闷异常,屡请暂归。女曰:“来夕与君一游天宫,便即为别。”次日,忽有小鬟笼灯入曰:“娘子伺郎久矣。”从之出,星斗光中,但见楼阁无数,经几曲画廊,始至一处,堂上垂珠帘,烧巨烛如昼。入,则美人华妆南向坐,年约二十许,锦袍炫目,头上明珠,翘颤四垂。地下皆设短烛,裙底皆照,诚天人耶。郭迷乱失次,不觉屈膝。女令婢扶曳入坐。俄顷,八珍罗列。女行酒曰:“饮此以送君行。”郭鞠躬曰:“向觌面不识仙人,实所惶惑;如容自赎,愿收为没齿不二之臣。”女顾婢微笑,便命移席卧室。室中流苏绣帐,衾褥香软,使郭就榻坐。饮次,女屡言:“君离家久,暂归亦无所妨。”更尽一筹,郭不言别。女唤婢笼烛送之。郭不言,伪醉眠榻上,抁之不动。女使诸婢扶裸之。一婢私噱曰:“个男子容貌温雅,此物何不文也!”举置床上,大笑而去。女亦寝,郭乃转侧。女问:“醉乎?”曰:“小生何醉!甫见仙人,神志颠倒耳。”女曰:“此是天宫,未明宜早去。如嫌洞中怏闷,不如早别。”郭曰:“今有人夜得名花,闻香扪干,而昔于灯烛,此情何以能堪?”女笑,允给灯火。漏下四点,呼婢笼烛抱衣而送之。入洞,见丹垩精工,寝处褥革棕毡尺许厚。郭解履拥衾,婢徘徊不去。郭凝视之,风致娟好,戏曰:“谓我不文者卿耶?”婢笑,以足蹴枕曰:“子宜僵矣!勿复多言。”视履端嵌珠如巨椒。捉而曳之,婢仆于怀,遂相狎,而呻楚不胜。郭问:“年几何矣?”答云:“十七。”问:“处子亦知情乎?”曰:“妾非处子。然荒疏已三年矣。”郭研诘仙人姓氏,及其清贯、尊行。婢曰:“勿问!即非天上,亦异人间。若必知其确耗,恐觅死无地矣。”郭遂不敢复问。次夕,女果以烛来,相就寝食,以此为常。一夜,女入曰:“期以永好,不意人情乖阻,今将粪除天宫,不能复相容矣。请以巵酒为别。”郭泣下,请得脂泽为爱。女不许,赠以黄金一斤、珠百颗。三盏既尽,忽已昏醉。既醒,觉四体如缚,纠缠甚密,股不得伸,首不得出。极力转侧,晕堕床下。出手摸之,则锦被囊裹,细绳束焉。起坐凝思,略见窗棂,始知为己斋中。时离家已三月,家人谓其已死。郭出,初不敢明言,惧被仙谴,然心疑怪之。窃间一告知交,莫有测其故者。被置床头,香盈一室;拆视,则湖绵杂香屑为之,因珍藏焉。后某达官闻而诘之,笑曰:“此贾后之故智也。仙人乌得如此?虽然,此事宜慎秘;泄之,族矣!”有巫尝出入贵家,言其楼阁形状,绝似严东楼家。郭闻之大惧,携家亡去。未几,严伏诛,始归。

异史氏曰:“高阁迷离,香盈绣帐。雏奴蹀躞,履缀明珠。非权奸之淫纵,豪势之骄奢,乌有此哉?顾淫筹一掷,金屋变而长门;唾壶未干,情田鞠为茂草。空床伤臆,暗烛销魂。含颦玉台之前,凝眸宝幄之内。遂使糟丘台上,路入天宫;温柔乡中,人疑仙子。伧楚之帷薄,固不足羞,而广田自荒者,亦足戒已!”

乔女

平原乔生,有女黑丑:壑一鼻,跛一足。年二十五六,无问名者。邑有穆生,四十余,妻死,贫不能续,因聘焉。三年,生一子。未几,穆生卒,家亦索,大困,则乞怜其母。母颇不堪之。女亦忿不复返,惟以纺绩自给。有孟生丧偶,遗一子名乌头,才周岁,以乳哺乏人,急于求配。然媒数言,辄不当意。忽见女,大悦之,阴使人风示女。女辞焉,曰:“饥冻如此,从官人得温饱,夫宁不愿?然残丑不如人,所可自信者,德耳。又事二夫,官人何取焉!”孟益贤之,向慕尤殷,使媒者函金加币而说其母。母悦,自诣女所,固要之。女志终不夺。母惭,愿以少女字孟;家人皆喜,而孟殊不愿。居无何,孟暴卒。女往,临哭尽哀。孟故无戚党,死后,村中无赖辈悉凭凌之,家具携取一空。方谋瓜分其田产,家人亦各草窃以去,惟一妪抱儿哭帷中。女问得故,大不平。闻林生与孟善,乃踵门而告曰:“夫妇朋友,人之大伦也。妾以奇丑为世不齿,独孟生能知我,前虽固拒之,然固已心感之矣。今身死子幼,自当有以报知己。然存孤易,御侮难,若无兄弟父母,遂坐视其子死家灭而不一救,则五伦中可以无朋友矣。妾无所多需于君,但以片纸告邑宰。抚孤,则妾不敢辞。”林曰:“诺!”女别而归。林将如其所教;无赖辈怒,咸欲以自刃相仇。林大惧,闭户不敢复行。女听之数日寂无音;及问之,则孟氏田产已尽矣。女忿甚,锐身自诣官。官诘女系孟何人,女曰:“公宰一邑,所凭者理耳。如其言妄,即至戚无所逃罪;如非妄,即道路之人可听也。”官怒其言戆,诃逐而出。女冤忿无以自伸,哭诉于缙绅之门。某先生闻而义之,代剖于宰。宰按之,果真。穷治诸无赖,尽反所取。或议留女居孟第抚其孤,女不肯。扃其户,使妪抱乌头,从与俱归,另舍之。凡乌头日用所需,辄同妪启户出粟,为之营办;己锱铢无所沾染,抱子食贫,一如曩日。积数年,乌头渐长,为乌头延师教读,已子则使学操作。妪劝使并读,女曰:“乌头之费,其所自有。我耗人之财以教己子,此心何以自明?”又数年,为乌头积粟数百石,乃聘于名族,治其第宅,析令归。乌头泣,要回同居,女乃从之。然纺绩如故,乌头夺其具,女曰:“我母子坐食,心何安矣?”遂早暮为之经理,使其子巡行阡陌,若为佣然。乌头夫妇少有过,辄斥谴不少贷;稍不悛,则怫然欲去。夫妇跽道悔词,始止。未几,乌头入泮,又辞欲归。乌头不可,捐聘币为穆子完婚。女乃析子令归。乌头留之不得,阴使人于近村,为市恒产百亩而后遣之。后女疾求归。乌头不听。病益笃,嘱曰:“必以我归葬。”乌头诺。既卒,阴以金啖穆子,俾合葬于孟。及期,棺重,三十人不能举。穆子忽仆,七窍出血,自言曰:“不肖儿,何得遂卖汝母!”乌头惧,拜祝之,始愈。乃复停数日,修治穆墓已,始合厝焉。

异史氏曰:“知已之感,许之以身,此烈男子之所为也。彼女子何知,而奇伟如是?若遇九方皋,直牡视之矣。”

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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