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记忆力并不算特别出色，记人的水平更是有些平庸，但她一看到那张脸，就认出了这个清瘦少年是谁，眼眶微微睁大，却没有惊呼出声。
那人一张白净的脸庞，看起来脾气不错，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双蜂蜜色的丹凤眼，似乎能看穿一切。
一年零九个月之前，她见过这个人，虽然当初只是匆匆一瞥，再次见面的那刻，过往的回忆立刻汹涌而上，几乎要淹没了她。
真要说起来，那次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是莫希这届的特别组第一次外出执行特别任务，来到了边缘星系的堕神馆，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穿越团伙，顺手收拾了一个变态萝莉控的事件。她还记得，时越当时还被那个变态萝莉控看上，差点陷入危险。
在堕神馆主人的办公室里，她见到过这个少年。
她记得，堕神馆主人称呼这个少年为“王先生”。
而伍成期背后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秘密情报源，似乎也是叫“王先生”。
-
蜂蜜色的少年听到动静，手上动作没停，抬眼扫了一眼来人，又垂下眼，盯着只有他看得见的屏幕，随口说：“你们两个我记得，之前见过。”
莫希和萨弗兰正准备坐下的动作均是一顿。
少年那么说，明显是能看穿他们身上的光学迷彩，而且，之前与两人都分别见过面。
莫希随手操作了一下，几乎是和萨弗兰同时解除了光学迷彩，看向明元帅，等着他为两人引荐这个少年。
明元帅不紧不慢地在一旁的电子菜单上点了杯茶，大约两到三秒，他的点单就被传送到桌子上。他喝了一口手中的红茶，微微皱了皱眉，又很快平静下来，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句：“你们可以称呼他‘王先生’。”
就再没有继续介绍两人名字的意图，只是耐心地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少年又打了一段文字，眼也没抬，语气有些抱怨：“易川大大，你是故意趁我截稿日赶过来吧。”
随着人类寿命的延长，人与人之间年龄辈分的界限还是逐渐模糊，饶是如此，少年的口气对明元帅也似乎太过亲昵了一些，好似多年好友，或是极近的亲属关系。
两人同为东方面孔，也难说有没有什么亲缘关系。
明元帅闻言，语气平静，气定神闲地回了句：“若非截稿日，哪能轻易寻得你的踪迹。”
这位王先生倒是认同了这个观点：“那倒也是。”
两人寒暄半天，明元帅半点不曾提起自己的来意，两人也只得静下心来，默默打量这间看似平凡的包间，等待着大人物的后续内容。
-
莫希暗自用精神力随意地探索这间规模不算很大的咖啡馆。当时跟着明元帅一起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外面的客人并不多，一共六张台面，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吧台处没有一个人；和自己身处包间类似的房间有五间，墙壁似乎是采用什么特殊材质，自己的精神力可以从里向外探出，却没有办法逆向探入，这有点像晶闸管或类似的单向装置。
整间咖啡馆的装修和其他的咖啡馆并没有什么不同，与城市管道风格相统一的银白极简主义，点缀一些亮色多边形进行装饰，普通人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
莫希和萨弗兰同明元帅一道坐在一边，王先生独占一边，桌子上摆放了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小型电子设备，把整个桌子占得满满当当，细节上和联邦居民手上佩戴的个人终端有些类似的地方，很有可能是特定用户可见的全息投影装置。
少年那双蜂蜜色眼睛上时有数据光划过，想必是戴了阴影眼镜，但似乎不是联十二的古洛弗戴的那种有色美瞳。
这位王先生的长相非常年轻，若有说他是未成年也不是不可能，光论外貌，他甚至比在座的萨弗兰看起来年纪还要小一些，这可能与他过于清瘦的体型也有些关系。不过根据之前莫希和他的接触以及伍成期对他的描述，这个男人至少已经成年，至于比莫希等人大上多少，就是未知了。
王先生又打了一段文字，也没抬眼，随口说了一句：“我这边大约还需要一个小时，你们可以先做点别的事情。”
若是平时，莫希在这种等待时间自然会打开终端查看手头的案例资料，但现在，并不熟悉的明元帅在旁边，而且未知对面在忙什么的情况下，她很难有勇气打开自己的终端。现在王先生这么说了，她看了一眼明元帅，见对方没有异议，就随手打开终端，继续之前飞船上没看完的资料。
萨弗兰也是如此，方打开终端，看他操作，似乎是在和谁发讯息交流。
明易川留意到了这番小互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就这件事打趣，开口道：“这次你倒是效率高了起来。”
听他的口气，王先生这边再等一个小时时间是非常难得的情况，以往需要耗费更多时间。
王先生颔首，认同了这个说法：“今天我的状态比较好。”
“哦？”明易川颇有兴致地问，“是遇到了自己的缪斯吗？”
王先生语气略带无奈，一边说话手上动作一点没有停滞：“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一半，他想到在场还有另外两人，就没有说下去了，但明易川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也就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说来也怪，明易川这个元帅看起来似乎比莫希这个军校生还要空闲，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几乎无所事事，像是特地跑来找这个少年聊天一样。
也不知道明元帅是不愿在这里处理手上的事务，还是真如之前先知大人所言，事务告一段落得了一段清闲。
王先生说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他估算的时间很准，时间赶到，他就长舒一口气，并手脚利落地把桌子上部分的装置收了起来。
他抬眼，注视着莫希两人，进行正式的自我介绍：“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还是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王昕，一个小有名气的恋爱小说家。”
这话一出，莫希和萨弗兰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他们事先都和这个少年有过接触，对他身份的认知都是一个“万事通”的印象，结果对方张口却告诉自己他是一个小说家，还是一个恋爱小说家，这就给人一种“你在逗我”的微妙感觉。
王昕看到两人反应，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并没有开玩笑，小说家本来就是我的主业。”
只不过他的副业远比主业出名得多。
明易川只是在一旁看着，浅笑着不说话，不打算介入几个年轻人的对话。
“莫希，”王昕的食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想你应该有话要问我吧。”
听到这句话，莫希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像是要捉住什么，又无奈地看着那丝光逝去。
她确实有问题想问，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埋藏了半年之久，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却一直在暗中关注这件事情。如今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王先生，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缓了缓情绪，慢慢开口：“莫灵和夏临天在哪里。”
明易川听到这个问题显然毫不意外，倒是萨弗兰有些讶异。
圣子失踪的事情只有联七的部分人以及上面知道，消息经过半年时间依然封锁得很好，外界都不知道这位圣子大人已经不在联七的事情，萨弗兰自然也是无知的外界群众之一。
莫希现在这样直接开口，也是从一个侧面表示自己对蓝发高个男子的信任。
王昕轻笑着侧过头：“这可是两个问题。”
莫希眼眶微微睁大，显然有些讶异。这句话暗示两人很有可能不在同一个地方。
“这是我的建议。”王昕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夏小少爷的事情，你们最好等到一切事情结束了再说。”
莫希对此表示认同，哪怕是对夏临天颇为关心的林霖，也希望夏临天不要卷入先知大人和圣子的风波之中，他过早回来，只会被拉去审问，有的是罪责可以往他的头上套。
王昕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莫希的眼睛：“至于莫灵，你身边有人知道答案。那个男人会在适当的时候把答案告诉你。”
莫希闻言，思索片刻，才抬眼看向对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轻声道：“谢谢。”
王昕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愉悦的表情，转而看向另一边的萨弗兰，下巴微抬，示意对方主动开口。两相比较，似乎态度上差别有些大。
萨弗兰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漠的表情，他的眼睛盯着王先生，一字一顿地说：“王先生知道我想问什么。”
王昕却像是要逼他直接说出来，轻笑一声：“我又不是神，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萨弗兰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王昕也不打算把这个男人逼得太紧，开口说了一段有些玄乎的话：“那不是未来。但如果你不小心，也难保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故弄玄虚。”这是一旁的明易川对上述对话的评价。
王昕听了也不生气，起身收拾桌子上剩余的东西：“我说的每句话可都是真心实意。”
莫希在一旁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颇为有趣，这里她也不适合开口说些什么。
王昕重新看向莫希两人，示意他们伸手把终端伸到自己面前，拿了个卡片感应了两下，在两人的终端上存储了什么：“我每个月月中都会来这里，你们有急事可以过来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也可以用这个通讯号，不过安全性就没什么保障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抬眼看着莫希，眨了眨眼睛：“当然，要是能进行加密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了。”他这么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莫希的解密能力在军校联赛上有目共睹，加密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明易川没理睬那边几人联系方式交流，拿出了一个小型机器人，打开开关，转头冲两人说：“走吧。”
莫希扫了一眼，她认识这个东西，自爆型DNA扫除机器人，军部大佬的专属装备，能清理空间内残留的生物痕迹，事后能自爆成粉尘，非常便利，莫准将那里也经常使用这个——不过这种机器人的造价非常高，除非对这种残留非常在意的人，军部一般不会使用。
想到这里，她不禁怀疑，明易川一直佩戴的白手套，除了是制服的一部分，是不是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指纹残留在外界空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