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粘在玻璃上,滑落的轨迹倏忽不见。窗外亦看不真切。林未央眸底倒映着斑斓的光,如谢所说这是个混乱时代。
谢晓梓拽拽她袖口:“未央,我好像也有症状。”
她的脸颊倏忽闪过红蓝的光:“晓梓,你的脸色好难看,也是食物中毒吗?”
谢晓梓捂住腹部抱怨:“天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吃。”她紧接着想起来补充:“对了,我还吃了个包子。”
林未央的呼吸已然紊乱。她用只胳膊抱着谢晓梓:“晓梓,你怎么样,都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想呕吐,还腹泻。”谢晓梓说完又宽慰她:“未央,你别担心,救护车很快会赶到医院。”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林未央让她靠着肩膀。
雨丝纷纷坠落下来,氤氲了夏季的夜晚。乌发沾满细碎雨珠,林未央扶着谢晓梓,跟住前面潮湿的脚印,匆匆往急诊室里赶。
医生检查的结论是:“患者曾食用餐馆的食物,而后出现腹痛、呕吐、腹泻等症状,可初步断定为食物中毒,具体原因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后才可以知道。”他继续补充:“患者们腹泻次数多,身体流失大量水分,记得让他们多喝水。”
“好的,我知道,谢谢医生。”
林未央先送谢晓梓去病房,随后缴纳住院费和治疗费。她立在谢晓梓的病床边,值班护士拿点滴来扎针。谢晓梓闭上眼,不敢看针头。等护士离开,林未央说:“晓梓,你的手机在床头,有事情就打给我,我去看看其他人。”
她生病还那么爽朗:“我没事的,你快去吧,千万别让他们欺负你。”这时的林未央很平静:“你放心,不会的。”
医院里的走廊很长,天花板里嵌着灯管,白色的仿佛没尽头。右边病房门打开了,护士推药物架走出来。她抬头看见林未央:“刚挂点滴,如果病人不舒服请及时说。”林未央让出条路:“谢谢你。”
护士微笑,推走药物架。
右边病房门没关严,闪开条狭长的缝隙。近乎紊乱的呼吸,从里面传出来。林未央没敢推门进去,只立在门边看里面。
是那对夫妇。洁白的病床上,妻子苍白无力,难忍地睡眠着。丈夫坐在椅里,用手抓着她手。仿佛在安慰她,给她灌输力量。可她突地坐起,丈夫已有预感。他提着塑料袋,让她呕吐进去。
丈夫低眸看她,眼里没有嫌恶,反而温软怜惜。
不知为什么,林未央难受,别过头不看。她走回走廊,坐在长椅里,先左右看没人,才捂住脸抽泣。妈,我愿意相信你,江南楼从没出过错,只有我最理解你……
病房里白净敞亮,药滴在缓缓坠落,床头的手机响起。谢晓梓伸手拿它,是阳璟荣的号码。她微感疑惑接通它:“喂,阳璟荣。”
他的音色如夜般静谧:“谢晓梓,你和林未央在江南楼吗?”
谢晓梓上下瞄输液器:“没有,我们刚离开江南楼,现在医院里输液呢。”
他如夜般的静骤然被打破:“在医院输液?!”阳璟荣紧接着继续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有没有怎么样?”
谢晓梓沉沉叹息,她撇撇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情况不容乐观。”
“等我,我现在就去医院。”没待谢晓梓讲完,阳璟荣立即挂断。不容乐观四字,深刺在他心里。刚发消息没回复,打电话还没反应,她究竟怎么样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什么呀。”谢晓梓看屏幕,无奈地努努嘴。
夏季的夜晚,雨越下越大。道路上空空荡荡。白轿车在雨里行驶,雨刷不停左右摇摆。车辆照亮积水的路面,倏地溅起飞舞的水花。
医院里,白色的大厅,白色的走廊,白色的灯管,令人近乎有种晕眩感。阳璟荣迈长腿,焦急地往前跑。白色的光倾泄下来,乌黑的发挂满雨珠。他穿白衬衣和黑长裤,上面斑驳雨渍很惹眼。
终于找到她。
林未央听见声音,缓缓抬头看那处。阳璟荣赫然立在眼前。她眼角泪渍尚未风干。阳璟荣怔怔看住她脸,仿佛她不是林未央。
林未央亦盯住阳璟荣。她看见他不说谎的眼。林未央缓缓从椅里起来,低着脑袋用手指蹭眼泪。她绑着短马尾,脸颊清丽白皙,穿着白色体恤,系着黑色围裙。服务生的衣服。少顷,才抬起脑袋看他。
她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的:“阳璟荣,你怎么来了?”
阳璟荣迈步过去,故作镇定地问她:“打你手机好多次怎么没接?”
林未央心间疑惑,吞吞吐吐地回答:“啊,是吗,我,我不知道。”她掏袋里的手机,竟有六七条记录。她心下仍疑惑地说,怎么半点没注意到。
阳璟荣走到她面前,林未央刚抬起脑袋。他固执地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肩头。林未央微窘,脸颊变燥热,动作停滞住,感到他的温度。
他们没言语,亦没有动作,时间点滴流逝。
白衣护士从旁经过,林未央缓缓离开他。她踌躇几秒才说:“别担心,我没事,跟我去见晓梓吧。”她说完又瞥瞥他,领他到那边病房。
谢晓梓没睡觉,在单手刷微博。门吱呀地推开,林未央先进来。谢晓梓不安分地说:“未央,阳璟荣来没?”林未央没吭,阳璟荣却答:“来了。”
阳璟荣大致了解事情后,决定和林未央去趟警局。此时,谢晓梓的点滴已经输完。她留在医院休息治疗,如果有事会通知未央。
他们离开医院时,夜雨仍旧没停歇。城市里雨声沙沙,车里安静地尴尬。阳璟荣想起游乐场,她那般镇定自若,而刚刚却暗自落泪。原来她也会哭,她也有柔软之处。但她总比平常女生有魄力。尚且不知它来源于何。
许久,林未央说:“很抱歉,这么晚,麻烦你。”
他觉她似在强撑,却仍温和地回答:“没有抱歉,我会很担心你。”他瞥她眼继续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先告诉我。”
林未央缄默,心暖融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