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宫。
姜妙仪倚在乌木漆花雕龙凤纹的座上,裙裾逶迤在地。宫室焚香,清甜柔腻的梨花香紊绕鼻端。银白仙鹤补服的陆朝微低着头,背脊挺直,鸦发玉冠,瞧着甚是出尘好看。姜妙仪撩帘而出,行至他身前,两指挑起陆朝精致下颌,丹蔻莹粉衬得陆朝面容白皙,姜妙仪手上使了力,逼他抬头同她对视,看着他清冷眼神,她盈盈笑道:“以陆卿为首,臣子愁朕孤身,朕百思不得,陆卿可否解惑?”
陆朝好看的眼眸闪了闪,被他极快的掩饰过去,声音不知为何暗哑几分:“成事者先立家,有何不妥?”
姜妙仪松了他下颌,扬手一挥,殿中便只余二人。
她微仰了头,似笑非笑看着陆朝:“哦?那礼部拟出的良婿也出自陆卿手笔?”
陆朝抬眼看着她,问道:“陛下不悦?”
“是。”
姜妙仪应得干脆利落。
“为何?”
“朕所求夫婿,必才干过人,行事温润,且……”姜妙仪睐了睐长眸,接上话。“貌比陆卿。若世上无这般人物,朕宁愿孤独终老。”
陆朝看了她半晌,“前二者可求,后者苛求。”
姜妙仪沉默。
陆朝神色清冷,话更教姜妙仪无言以对。
“臣不才,谦认容貌燕都第一罢了。”
姜妙仪:“……哦。”
陆朝从前单单只城府深沉,何时脸皮竟也如此以之厚。姜妙仪扶额,缓声道,“陆卿为相,当忧愁天下而非朕一人。逾越之意,望卿知。”
陆朝眼底晦暗,看着她正色面容,微微颌首。“臣遵旨。”
姜妙仪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示意他出殿。
第二日,朝堂之上,姜妙仪斜倚王座支肘撑腮,陆朝多数时候仍是低头不语。
朝堂之事并无要事,姜妙仪正欲称退,底下白发苍苍的礼部陈尚书便出列,“臣有事启奏。”
姜妙仪瞄了眼陆朝,平声:“准。”
“臣斗胆以为,
一国后宫无主不妥,不知陛下思忖如何?”
姜妙仪冷了声,凤眸睨着群臣:“朕私心以为此事现下不可行。”
“臣以为陛下该为江山社稷。”陈尚书并不觉向来好脾气的女帝的冷声有何威慑,自顾自道:“陛下如今已十九,当已衡量自身……”
姜妙仪倏然起身,眸光冷凛,一字一顿道,“朕说,不可行。”
朝堂顿时悄然无声,
陆朝这才出列,声线平淡。“陛下息怒。”
姜妙仪看了眼陆朝,广袖一拂,眉间凝霜。
“退朝。”留下一群被女帝三年来头次发怒惊诧到的的臣子。
姜妙仪回宫以后大发脾气,宫人吓得噤声只听殿中一片碎瓷之声。陆朝方踏进燕绥宫便被姜妙仪扔过来的琉璃九孔香炉砸了袍角。
“滚!”
陆朝蹙眉,反手将殿门关上。
“你还记着?”
姜妙仪冷笑连连,“我不能记吗?”
陆朝看着她的怒容,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姜妙仪看着更加恼怒。“她不在了,都过去了。”
姜妙仪霎时变了脸色,看着陆朝认真的脸,硬生生把涌上嘴边的话按捺下去。
“那又如何?”
“你是君王,谁都不会准你的任性。”
姜妙仪走到他面前,水色氤氲的长眸直望向她。“当初父皇传位与我,你以我不善政务为由摄政三年。我念你之恩,一退再退。你先欲立法,后谋废律,再干涉宗室婚姻。”
“陆朝,你是有恃无恐么?”
陆朝生硬抑制自己的动作,低眸故作风轻云淡:“臣有何可恃。”
姜妙仪此时已是怒气翻天,“你如今是权臣,自然是不同的。我这个帝王当的有什么意思呢?所爱不能求,所愿不能求,所思不能求,如今连我自己的命运都要陆相掌握?!”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晓。”姜妙仪不再看他,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疲倦。“你出去。”
陆朝深深看了她一眼,颌首,“是。”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