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过分!我哪有故意不配合你的治疗,如果是我也不会每天逼着自己听那些无聊的大戏了!你居然可以那么说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女人吗?”她强按住泪水,她讨厌自己容易在他面前掉眼泪的毛病!
又臣用着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审度着眼前的她,这种僵持维系了一段时间,基本上连影儿都快觉得自己要成雕像的时候,又臣才缓缓地开口,但他的语气异常冰冷,那是她从没有听过的温度:“可能是我错了,你永远不会再成为她。”
影儿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劈里啪啦”成串掉落,他的这句话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却好伤人,她的心再被他无情的字眼绞痛得厉害,连思想都在为他抽搐!
她傲气地直起腰板,坚强地忽视所有心痛的感觉,在胡乱摸干了挂在脸颊上的泪珠之后便伪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澄眸回瞪他的目光:“我懂了,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想对我好,你想珍惜的只是以前的聂影儿!因为我虽占着她的躯壳,却没有她的记忆,你终于发觉我同她不像了,所以对我没感觉了,再接着你就要花尽心思把我变回去,变成那个一直对你唯唯诺诺的聂影儿是不是?”
“是!我喜欢的就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对我言听计从的聂影儿,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你,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了?”又臣拂袖背身,她又轻易地把他极力想按捺的怒意发泄出来,这个有她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空隙让他留下。
可惜他挺直的背部并没有能力看到两人的恶言相向对她造成的伤害——她的脸色苍白,手脚也瞬时变得冰凉。
他冷漠的口气同时让影儿觉得心慌意乱,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多少思考的她本能地想阻止他离去的步伐,而之后的出言不逊连她都觉得诧异!
“既然你不喜欢又为什么硬要把我从歌坊带回来?你真是世界上最低劣的男人,为了达成目的连小孩子都拿来利用,但是现在却又要将我弃之不顾,你是纯粹只把我当作了你的玩物把玩了吗?”盯住他快要不见了的背影,影儿仓皇地那话激他。
她也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低不下这个头首先认错,但又不想他就此走掉的心理让她把场面越搞越僵。
他依旧没有转过身,只是略略遁住了身形,淡漠的言语如同他冷封的面色,“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管你,如果你选择要离开王府我也不会有意见。另外,”他少顿后继续未完结的话题,“我是谈不上高尚,但也还不至于拙劣到用利用孩子来达到目的。”
与话音掷地的同时,他已消逝在她视线的尽头,影儿不自觉地跟到了门口,柔荑无助地攀住雕龙大门的框沿,眼泪再一次无法克制地冲破防线,没有节制地决堤而下……
是她把话说得太重了吗?可是她真的不是有心这么说的,她只是心好乱,自己都没办法正确掌握自己万千思绪的方向。但、但他也有不对,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说他喜欢的根本不是现在的“聂影儿”,因为她对他好像已经有点情不自禁了……
君悦酒楼的生意依如往昔般红火,这个酒家的老板原是朝廷重臣,后来因为遭人陷害锒铛入狱,幸逢又臣的力保,才得以逃过一劫。
酒楼内繁闹喧嚣的气氛同坐在最角落独自喝着闷酒的男人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这里只是个二流酒家,没有人会认识他、没有人会认出他,亦没有人会看到今天这个落魄到要借酒消愁的他!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用酒来麻痹自己,也是第一次想要去逃避问题!她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他?为什么在他为了她的病情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之后还是把他当作一个不可亲近的外人?
他不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感觉不到她在接受自己安排时的那种不情愿;他压抑,但这也不表示对她的淡漠真的无动于衷;他离开,但这也不表示他俨然有自己表现出来的坚决;他凶她,但也完全不代表他不会为她心痛!
他爱她,亦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因他从未将她的过去和现在割离开过,所以他根本不用为此刻是否还为她心动而疑惑,而真正会疑惑的人是她,因为她才是那个已将过去和现在彻底割离开来的那个人!
他假装不在意她的反抗和抵触,他假装无所谓她的指控和抱怨,他假装无视她的冷淡和暗讽!他假装他依旧强硬,可是她并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肯定有多心虚?
他掩饰自己的情感,像一只聪明地运用保护色的壁虎,只为了有一天她会回首发现他的期盼、他的等候……
但是当时间慢慢流溢,她对他依旧没有任何改观,从她有时不经意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是一种叫做“距离”的感觉。
现在才深刻地体会到,原来上天选择把自己从她的脑子里整个儿抽去才是对他最严酷的惩罚!当爱不再,那么做什么都将是多余,补救便成了厌人的摆布,眷恋便可以被释义为对她的桎梏!
要让她重新爱上自己的信心在急剧的退化,这个时候渴望她记起以往种种的爱恋就成了彻底挽回她最后的方法!
他的惧怕越多一份,马上要她想起过往的急切就多一份!他不能再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这样的等待时时刻刻对他都是凌迟!可是她不懂,她不要配合,她认为一切都是他专断独裁的象征!
她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没有了她的爱,他其实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保障,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稳操胜券的自信,他害怕失去,更讨厌放弃,但是她的执意顽抗让他对女人向来的那种势在必得的优越感在两个月后的今天彻底崩塌!
他的坚持力原来脆弱的如此不堪一击,他又是第一次知道……
又臣一杯杯疯狂的灌着酒,狂奔而下的酒液顺着他的颈项蔓延,他的前襟也因他喝酒的猛烈手势而溅洒到许多酒酿!
可是他像是一头没有了知觉的狂兽,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醉去,可是该死的他又是好笑的“千杯不醉”!
桌子上已经凌乱地堆满了空酒瓶,可他的意识还仍然清醒,这不是他要的结果!难道他连买醉的权利都没有?原先被颂扬的能力这时候却成了繁琐的累赘,束缚得他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呵,不是最厉害的酒了吗,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又臣暴戾地抡起酒杯往地上砸去,顿时响亮的杯盘碎裂的声音划过吵闹的空气,店内的温度瞬间从夏天降温到了冬季,沉静地令人匪夷所思。
又臣毫不在意所有人注目的眼光,反正他已经习惯成为主角,唯一不同的只不过今天换作了一个反面的主角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