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的工作比想象的还要繁重许多,偌大的洗衣房也就十来个人,而这十来个人就要负责清洗王府上下一千多人的衣物,就算没人脱一条下来,每个人平均一天也要洗百多件衣服,何况往往还不止。
“你说她是新来的吧?”一个穿着绿色棉袄的老娘新奇地盯着在井边洗衣服的影儿好一阵了,突然她停下搓着衣服的双手,有力的手肘使劲支了一下同在旁边洗衣的蓝衣大妈。
蓝衣大妈“哎呦”叫了声,对上绿袄大娘贼溜溜的眼后,循着她的目光,她也发现了不远处正卖力搓洗衣服的影儿:“样子看起来水灵灵的,说不准她就是后殿那些小****里头的一个!可能是失了宠,又犯了事,才贬到咱们洗衣房来了。”后殿里的女人就是供又臣玩乐的女人,她们中大部分是由巴结又臣的官员从民间挑选相赠的,莉姬的来源就是又臣出使西夏时途径地方的官员所送。由于后殿的这些女人更换的很频繁,底下人也不把她们当正主,私下就叫她们骚娘们。
两人的讨论迅速吸引了周边的大婶们,没一会就围成了一个半圆,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叽咕。
“我们王爷样子可是全京城出了名的俊,会要这不起眼的小妮子?”其中一位大妈不屑地往井边瞅了一眼。
绿衣大妈旁边的胖大娘表示认同:“就是!看她那瘦不啦叽的样子,咱爷的眼光向来独到,任怎样都不可能看上她!”
“冬天穿这么多,你能看出那瘦不瘦啊?”一位稍年轻的大妈反碜前边说话的人,“我看长的挺清秀的。”
胖大娘被说得很不舒服,愤愤地哼哧了声:“你就那么帮她?说不好就是咱们爷不要的破鞋!”……
这一窝女人像是一群好久没肆虐的蚊蝇嗅到鲜血气息后的兴奋,七嘴八舌的喋喋不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在唱大戏呢!
“喂,你帮我把这堆衣服洗了!”胖女人不客气地把一大推衣服扔在了地上,用着命令的口吻对影儿说话。
影儿抬起头,看了眼面前颐指气使的女人,低下了螓首,平静地轻声道:“知道了。”
胖女人本是故意找茬,但是看影儿那不温不火的样子,好像她一点也不在意,顿时也没了作弄她的兴致,怏怏地离开了。
这事经胖女人一渲染,三不五时地就有人就会把自己手上的一部分活大方的“补贴”给影儿,她总是淡淡地接受,没有只字抱怨和不悦话语。
只是,暗暗牵动着她所有思绪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吗?她无数遍地告诉自己,不见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心底的触痛还是时不时地隐隐传来……
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明媚的晴天,影儿捧着一大箩的脏衣服来到井边,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
近处传来莲步轻移的声音,影儿淡定地笑了笑:“你放下吧,我会帮你洗好的。”
“可惜我手上没有衣服,不然是可以赏给你洗。”悠然的音调夹带着得意,来者正是莉姬!
影儿抬起眼眸盯了她半响,始终保持着缄默,她等待莉姬下一步的反应。
莉姬被她清澈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先打破肃杀的气氛:“哎呀,你每天要洗这么多衣服啊!”她虚情假意地张大了嘴表示震惊,装出一副很同情模样,“啧啧,真是王爷把你调到这来的?哎,想不到当初享受王爷不一样待遇的你,这么快就被王爷玩腻抛弃!”
影儿从她嘲讽的话语中明白了莉姬切实的来意,她清浅的笑痕很协调地展开在她的素颜上。影儿从容地站起身来,虽然蹲坐的姿势做了太久,突然的站立使她的麻木的大腿显些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但她还是在莉姬面前站稳了。
“当日王友勋怎么会在你的房里?”影儿这几日一直在寻思当日的景象,直觉告诉她莉姬一定在这场局中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
莉姬的美眸晃过一丝怕阴谋被发现的慌张,她急辨道:“哼!这你还问我?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还反倒质问起我来了?幸亏王爷及时赶到,不然我就作了你的替罪羊羔!”
“可是又臣明明告诉我是你带他来的!”影儿提高了音量,炽热的眼眸直逼她带嗤笑的漂亮脸蛋。
莉姬狡狎地扯动唇瓣笑着:“没错!看到你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我能错过拜倒你的绝好时机吗?”
脊背传来阵阵寒意,比冰凉的井水还要刺骨,冷得影儿的身子不停地哆嗦起来。她伸手用力攥住莉姬的衣袖,紧紧蹙拢了双眉:“你把话说清楚!那****看到的男人难道不是又臣?”
莉姬心中窃笑,本来还没想到她和孟亭的计划会进行得如此天衣无缝,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向着她们乐见的方向方向发展着!
“当然!之前还没看出来你有这么不知羞耻,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来!还与我说什么和又臣没有关系,我看你是很数不清的男人有关系吧!”莉姬倒打一耙,嘲谑凶狠地向影儿指控莫须有的罪名。
影儿无助地摇着头,葇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不会的!我看见的明明就是又臣!”她一遍遍的重复,以此来肯定自己的信念,她亲眼看到的人怎么会有假?
“事实就是事实,反正王爷也认清你的真面目了,你不承认也没用!”莉姬仍然狠毒冷血地刺激着方寸大乱的她,无情地破灭她的最后的幻想。
品尝完胜利滋味的莉姬志得意满地离开了洗房,临走前还不忘再撩拨奚落她一句:“下次我会多送点衣服来,可要洗得干净点呦!”
影儿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地上,将频临崩溃的螓首深深地埋入了自己纤细的臂弯。她拼命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那日的情景,但很可惜,一切都只是徒然,她所有的脑细胞仿佛都罢了工,只要她想更深入的追究,头就发晕得厉害,一切的事都搅在了一起,怎么拉扯都分不开彼此……
嫩白的纤手经过几日超负荷的工作早已泛紫起皮,但是这对于现在的影儿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她完全麻木地将手一直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惯性似的揉搓着源源不断的衣物,她与整个世界都已然隔绝,连有人走到跟前都没有发现。
“你就是周总管新分来的丫头吧?”说话的人正是洗衣房的管事刘大娘,因家中女儿生病,她这几天请假没来洗衣房,不想今天刚来就听那些老娘们说了前几日新分来了一个丫头,长的不错,但是平常不爱说话,只知道不停地洗衣服,刘大娘倒也起了兴致,便过来瞧瞧。
影儿寻声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长相颇有气度中年女人,于是她站起身来,恭敬地点头回答:“是,奴婢就是新来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