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恒医院急救室外。
“很遗憾,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患者陈未于2016年4月18日下午十六点三十二分离开了人世,死因是溺水时间太久导致的窒息……”周医生摘下口罩,满脸悲怆地向焦急的亲友告知噩耗。
陈未的亲属不多,一男一女。听闻死讯女孩子捂着嘴嘤嘤哭起来,男的冷静些,在轻声安慰她。
一切如果仅止于此,就沦为一场关于去河边钓鱼如何自保自救的安全教育课。年轻的天才画家意外辞世,悉心照料他九年的女护理潸然泪下,场面一度很凄美。
我说的是如果。
“不,不好了,周医生!不好了!”
从急救室里火急火燎地跑出个一看就刚毕业的小护士来。她咋咋呼呼的模样使得周医生既难堪又丢脸:
“在遇难者家属面前大惊小怪,像什么样子!”
“不是的,陈未,陈未他,他醒了!”
医院嘛,适合起死回生的好地方。
三天后,同样协恒医院,一样倒霉催的周医生,对了,还有那个一惊一乍的小护士:
“周医生,陈未,那个死而复生的陈未又来了,这次是触电!”
经过奋力与死神拉锯,周医生擦擦沁满额头的汗珠,气若游丝地宣布:
“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推走吧。”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要再确认下?”
“没脉搏。没呼吸,心脏停跳四个小时,身体温度已经和这天儿一样了,你还让我怎么抢救?”周医生很少发怒,但这次真的是忍无可忍。陈未在宣布死亡后重新坐起来,这件事对周医生二十几年的医生生涯有着不可磨灭的恶劣影响,更是对他医术的否认和嘲笑!
一个小时后,太平间那边的工作人员像白日撞鬼一样,惊恐地闯进他的办公室:
“又诈尸了!陈未他醒了!”
外星人吗?
周医生一屁股没坐稳,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与此同时,容庶已经在陈未的病房前守候多时。周医生携医护人员还有患者家属一帮人乌泱泱地进入陈未的病房,期间还从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身上径直穿过。
因为没人可以看到和听到,他和她就像并不存在一样。
“你我各司其职,本该互不干涉。无穷当铺向来爱插手世事,过去念及我们百年交情我并未深究,可这陈未还有二十年阳寿,而且并没有德行有亏,你夺人性命就是不把我第五殿放在眼里!”
说话的男人一身黑衣,长着一副没有丝毫温情的冷酷模样。除了恼火他的脸做不出其它表情似的,即使不说话眉宇间也尽是威慑之气。
“褚欻,我无穷当铺所有契约都是白纸黑字童叟无欺,既然时间仓库归无穷当铺掌管,我只是遵守承诺取人性命,既是应有的权利,又何来的坏规矩之说?”
“你是说陈未主动找你杀了自己?”
见对方还是那副令人退避三舍的气焰,容庶终于忍不住开始争辩道:
“也许你不信,这就是事实。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希望我给他一个安静的死法。溺水太痛苦,触电死又太难看,既然他对那两次意外都不满意,当然要重来。”
“这么寻死的我倒是真没见过,他为什么想不开?”那男子终于态度有所缓和,顺着容庶指的方向看去。
“喏,因为她。”
他们指的女孩儿,是陈未的私人护理,陶翊。此时人群散去,空荡荡的病房只剩他两人了。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丢下我的话我该怎么办?”说着陶翊又趴在陈未身上哭起来。就是这么一个满大街一抓一把的女孩儿,相貌一般,气质平庸,男友陈未却是出奇的帅气。
“和想象的不一样。”
“所以才叫爱情。”
容庶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了,陈未是个偏瘫。
他是一个天才画家,就像某人说的,所有的天才都孤独。因为出生缺陷,陈未的24年人生中,交熟的人数量甚至还没有他的年龄多。他没有父母,十五岁的时候他们车祸去世,除了给他带来了一笔不菲的补偿金,还把陶翊带到了他身边。像所有日久生情的故事一样,他开始爱慕那个始终陪伴左右的女孩儿,他把自己的饮食起居还有画作都交给陶翊打理,并期许着她会以爱人的身份接受自己。直到他看到陶翊有了心上人。
陈未到底有多包子?
就是有人可以包子到连自己的画作展览都不敢露面。
他胆怯了,同时万念俱灰,强烈的自卑心理使得他与容庶定下盟约,他要一场完美的死亡,宣告他对挚爱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