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躺在病床上,医院因为楼层较高的缘故显得格外的安静。
由于自己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认清现在的处境,萧晓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的混乱,三十年的落差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实在是太夸张了。
想想自己平时没有得过大病,也没有出身意外的可能,毕竟女儿说自己在被发现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在家里,既没有外伤也没有人强行入室的痕迹。
致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也就越来越扑朔迷离。后遗症,这个字眼突然出现在萧晓的脑海中,会不会是以前手术的后遗症,萧晓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可能性比较大,虽然只是突然出现的想法,但是确实让人越来越怀疑。
更何况在记忆中,手术的同意书中也提到了关于尚未发现的后遗症出现的可能。只是时间过去的太久,就算想要调查什么,估计也是徒劳的。
萧晓的视线向手环投去,病床缓缓的折起,萧晓也坐了起来,随之窗帘也慢慢地打开,月光一点点的洒进病房。下午的时候,照顾萧晓的护士教会了萧晓一些简单的手环操作方法,只需要一点点的神经电流,脑中的想法就会通过手环发出,并操控病房内的家具。
“真是方便的时代。”萧晓感叹道。
病床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有一本不是很厚的书,封面看起来很眼熟。萧晓拿起书,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这是自己的日记本,萧晓记忆最后的事物,就是这个日记本。萧晓的眼眶湿润了,眼泪不听使唤的涌出来,啪嗒啪嗒的用力打在日记本上。萧晓哭了,哭的从未这样伤心过,打出生以来的那次以外,这次的哭泣不是在诉说自己的出世,而是抑制不住的压抑和无助的宣泄,一个人的崩溃也不过就是如此吧。安静的病房里挤满了萧晓的哭声,慢慢的负面情绪从病房的每个角落钻出。萧晓变成了一个委屈的孩子,六十多年的岁月被三十岁的外皮包裹着,无论如何挣扎,这道柔软脆弱的外皮都不为所动,无助的孩子只能从眼泪里垂涎过去的自由。
眼泪渐渐地干了,充满委屈的鼻腔也渐渐的可以呼吸,冷静下来的萧晓长出了一口气,一口从未这么长的呼气。夜晚还在继续,孩子却已停止哭泣。
日记本很轻,一点不像这样厚度该有的重量。萧晓翻开后发现,日记本变成了一张张薄薄的透明玻璃。像是液晶屏一样,上面显示着自己以前所有的日记,从第一页开始到第五页从日期可以看出是自己在小学开始写日记到昏迷那天的所有日记,电子显示屏是可以翻动的,每一页每一天。从第五页到第十页,日记还在继续,写的却是另一个人的事情,但是每天都提到了在医院陪伴看望自己的事情。
“是清晨,一定是。”萧晓吃惊的看着从昏迷开始第一天的日记,每一天都有记载,三十年,直到昨天。
其中有几篇引起了萧晓的注意。这是萧晓昏迷的两周后。
2033年11月5日阴
医生说昏迷的病人不像正常人那样代谢,所以身体的老化也会回变慢,所以身体上的变化不会太大。我不清楚医生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真正用意,一定是安慰我,但是反倒让我觉得你醒来的时间越来越不确定。我告诉自己不能慌,耐心等着,你一定会醒来。
2034年5月11日晴
已经大半年了,我今天去看你,你变得越来越白,这是你喜欢的肤色吧。我却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肤色。明天你就要被封存起来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医生告诉我意识分离技术已经成熟,把你的记忆和意识用数据化的形式保存,然后把肉体低温封存起来,这样就可以让时间在你身上停止。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如果还要很久,我不想让你的身体老化,这不公平,这三十年的时间我会帮你停止,萧晓,请原谅我。这是我觉得合适的选择。在未来你醒来时就像是做了一夜的梦,要变老也是我看着你慢慢变老。
2060年1月1日晴
下雪了,还记得加拿大的那次吗,跨年那天是不是也下雪了。我不记得了,一个老头子的记性真是着急。隔着玻璃我感觉到冰冷,里面一定很冷吧,看着从来没有变过的你,科技真是神奇,时间真的停止了吗。又是一年了,不知道明年的跨年能不能和你一起过。
萧晓的眼圈又湿润了,泪水没有掉下来。萧晓赶忙合起日记本,又一次面对自己的无助,萧晓抬头望着空洞的天花板,慢慢的放平了病床。
“怎么样,嫂子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还叫嫂子呢,挺好得,没什么大碍,但也得休息一阵子。”清晨回答萧明说道。
“这么写年你就没断过,谁看不出来,天天去天天去,嫂子也没放下你,这事我比你清楚。”
“你清楚,我都不清楚你清楚。”
“三十年前,有一回嫂子来找我。我也不怕告诉你,都这么久了,嫂子捡到你封信,说是你寄出去的,但是是大学那会,还有钻戒在里面。是不是你丢的?”萧明拍拍清晨的肩膀。
“有这事啊?你瞒了我这么久,行啊你小子。怎么回事?”清晨指着萧明问道。
“我就知道这些,日记你不都拿到了吗,还问我。”
“我没看。”
“没看?一直没看过?”
“嗯。”
“圣人啊。”
“她的脾气我知道,醒来了不得吃了我。我的嘴在她面前说谎根本不好使,说漏了日记的事咋办。再说没啥看的。”
“吹吧你就,没啥看的,鬼信啊。”
“行行行,别说了。不是,信的事也太蹊跷了吧,你还知道啥?”
“我建议他去邮局查。”
“废话吗这不是。”清晨大声的说到。
“目的地还有五百米就要到了。”汽车的自动驾驶程序的语音提示传来温柔的女性声音。
“到了。”萧明想转移话题。
“我知道。”清晨不屑的说到。
打开病房门,清晨刚走进病房,“老公我要做手术。”萧晓一下抱住清晨说道。
吃惊的清晨结巴的回答道,“啊,手术,什么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