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余宽的红绫宛若戮日长虹,直取脖颈,转眼不过相距数寸,楚流风却丝毫不见惊慌,右肩一耸,一条白影闪过,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将红绫拦下,只见白影与红绫纠缠在一起,末端却连接在楚流风的右肩之上,正是他断臂上的半截衣袖。这一招委实出人意料,便是卿离也没有想到,楚流风在断臂之后犹能取长补短,原本他的内功外功均是纯刚猛路子,而这衣袖的运劲法门却需以柔和内劲催动,刚柔相冲,原是极难在一人身上同时出现,更何况他方才那一袖拂出,无论是劲道,准度无不恰到好处,在数月之间能练出这等柔劲,确实令人惊叹。
“莫非他用的不是紫霄内功?”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卿离赶忙冲台上喊道:“快收红绫!”
卿颜毫不犹豫,素手一扬便欲挣脱衣袖,收回红绫,不料那衣袖却似与红绫黏在一起,她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
“坏了!”
卿颜也察觉不妙,便在这时,忽然掌心一凉,一股极为阴寒的内力似尖针利钻从掌心侵入,迅速沿着右臂而上。这阴寒内力极为诡异,所过之处卿颜瞬间便觉麻痹难动,几乎失去知觉。这阴寒之气其实并非内力,而是魔气,楚流风以内力为衣,魔气内蕴,化作一缕,如绣花针一般沿着红绫直入掌心,这魔气虽然微弱,却是精纯无比,凡人若吸入一丝,则必死无疑,便是修仙之人被这魔气攻入心房也是难以救治,楚流风这一招竟已是下了死手!
似乎还觉不够,就在卿颜气息为之一窒时,楚流风骤然放脱红绫,右肩一震,衣袖便甩了过去。魔气威力绝伦,却杀人于无形,一般致人死命后方才显现异象,因此卿颜此时在外人眼中与平常无甚不同,可实际上对于楚流风这招却已毫无抵抗之力,而且楚流风弃紫炎刀不用,反使衣袖相击,为的就是迷惑众人,隐藏自己的杀意,在他倾力之下,薄薄的衣袖早已坚如金铁,待到卿离发觉之时,卿颜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
“小子,这就是你令我失去阿岐的下场,这种滋味,你马上也要尝到了!”
楚流风仿佛一看到了卿离追悔莫及的惨象,笑容不自觉间又挂上了嘴角,却不再和煦,余下的只有狰狞!
凶厉之色凝在脸上,衣袖即是死亡,从容逼近!
突然,一缕彻骨的寒意骤然出现,使得他全身的汗毛都为乍起。一双眸子,如万古难化的玄冰,晶莹剔透,却又冰寒彻骨。
楚流风顿时一惊,急忙收招,身形暴退,可他反应虽快,有人却比他更快,冰蓝色的毫光一闪而没,与主人的一袭红衣交相辉映,无声无息。
蓝光隐没,只见一柄湛蓝长剑,窄而狭长,剑锷处作两轮弯月相对,合起来又似一轮满月,剑柄上镂刻着金色纹路,握剑的是一只纤纤玉手,两相辉映,纵是剑光锋芒,亦夺不了其主人风采。
“叮咚”“叮咚”,是冰晶落在地上碎裂开来的声音,随之裂成碎块的是一只衣袖,正静静躺在地上,任雨滴溅落。
便是这轻如鸿羽的一直衣袖,落在楚流风眼前,却似千斤巨石,引出了他另一番伤痛。
“又是这样!又是这般!这一剑,便是这么一剑!”
“亏得你少了一臂,不然就不只是一只衣袖了。”诛心的话语传来,似是收到了手中寒剑的影响,卿颜的声音也冷清了许多。
“是啊,真是托了我断臂的福,呵呵,可惜啊,我已无臂可断了。”
楚流风低笑着,笑声却是令人毛骨悚然,一张颇为英俊的脸上似溅上了两点血滴,那是他的眼睛?!众人皆觉得一瞬恍惚,仔细看时,却一如往常。
擂台两侧的雨,渐渐都停了,一边是热气蒸腾,雨滴方入丈许,便化作白雾,而另一边却如极北苦寒,滴水成冰,冰晶却也不落下,悬于空中,伺机而动。
“望舒!原来是排名第三的望舒,我终于指知道这女娃是何身份了。”高台之上,元辰子恍然道。
整个擂台此时已被白雾与冰晶据满,再容不下一丝一毫,这时,恰好有一滴雨滴自天幕而下,不偏不倚,正巧落在白雾与冰晶相接之处。
“滴答”
平静终于被打破,霎时间,白雾翻涌,冰晶急震。随着一声嘶吼,紫焰熊熊而起,分别占据了擂台四角,但见楚流风紫炎刀一挥,四团紫焰仿佛有了生命,缓缓蠕动,分别化作了四灵之形。一时间龙吟虎啸,凤鸣蛇嘶之声大作,声势骇人。
冰晶丛中,望舒剑一声轻吟,之前的红绫已束于腰间,红衣寒剑面对着不可一世的四灵火阵却是怡然不惧。
“楚流风。”如仙乐般的嗓音带着化不开的冰寒:“你功法道术既是属火,便是你失败的原因。”
楚流风冷笑一声,不屑道:“大话不如等你破了我这四灵火阵再说!”
卿颜素手一翻,望舒剑随之舞动,寒光四射,被漫天的冰晶一折,顿时流光溢彩,甚是瑰丽。
“哼,徒有其表。”楚流风一声冷笑,紫炎刀一挥,只见北方火光大盛,玄武率先出战,龟背上盘踞的灵蛇噬咬而上,卿颜素手一扬,数十支冰箭便如暴雨般攒射而至。
“轰!”
冰晶爆碎,继而融化,那紫焰玄武却更为凄惨,以火焰构成身躯已被轰破大半,龟背上的灵蛇更是成了一座冰雕。
“这是什么东西?!竟连我的紫焰也能冻结!”楚流风心下暗暗惊骇道。
卿颜忽然将剑一横,朱唇轻启:“极寒曰太阴,太阴者,月也;望舒,月御也。”
此刻她从容不迫,清冷气质较往常亦是别有一番风情,卿离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竟然是望舒剑!难怪有如此寒气!”楚流风不禁失声惊呼。
卿颜仍是十分淡漠,道:“你极热之火,难以与我相抗。”
“能不能相抗,也要试过才知道!”楚流风哪里肯就此认输,大喝一声,紫焰暴起,本已受损的紫焰玄武骤然恢复,只是那龟背上的灵蛇仍被冰封。
法诀一变,楚流风不敢再留手,四灵火阵全面发动,顿时吼声震天,青龙吐息,白虎探爪,朱雀振翅,灵龟撼地,四象齐出,顿时将卿颜合围在中央。卿颜依旧冷然傲视,便似一朵寒梅,傲立雪中。
下一瞬,手起,剑动,卿颜动若雪中曼舞,带出道道残影,“唰”地一剑刺出,万千道寒冰剑影紧随其后,宛若盛开的月蓝花,迎向了呼啸而至的四象火灵,刹那间,寒冰崩碎,紫焰熄灭。望舒剑影如冰花盛放,千幻迷踪,卿颜则若蕊中仙子,曼立丛中,任凭龙虎怒吼,凤龟齐鸣,也难以逾越这寒霜剑影。
若说卿离与无念那一战最为精髓,那这一战便是最为炫丽的一战!
这时,卿颜忽觉头顶紫焰尽散,压力却不减反增,白衣紫刃如流星般从天而降,刀还未至,炽风已到,卿颜冰冷的眸子中亦不禁流露出惊讶之色,心道:“先前的伤势已有些压制不住,还是早分胜负为好。”
素手轻握,望舒剑柄上的金纹如同活转过来,似游龙一般游走于剑身诸处,剑身也随之由湛蓝化作莹白,润泽如玉。瞧着转瞬即至的紫刃,挥剑,向天,刀与剑,紫焰与寒冰,轰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