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劝解安慰在这时刻一点儿用也没有。
“你快回来看看妈妈,快睁开眼睛看看吧!”
又是长长的呜声,低呜着,那声音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好像是这产妇一时被憋得背过气了似的。
沉默一会儿,接着又是巨大的要撕开天宇的号叫着:“少司命呀!求你呀,求求你呀!我给你磕头了,你还孩子一条命吧。”
少司命陈如蓦一惊,难道这是天意吗?
她舒展了手心说:“虽然你是个操劳命,我愿你有一个好身体,不求人间富贵荣华,只愿长命百岁!”
一道金光闪过,少司命手指所点之处亮起了一道闪光,那闪光正落入孩子的额头。
“哇——哇——”这声音要比刚出生的时候还在洪亮,大家都围上去看、
纷纷吵嚷着:“真是奇迹呀,活了,活了!”
那父亲更是手舞足蹈,兴奋得不知是该抱孩子,还是扶媳妇,一时在原地打转。
那孩子的母亲忙着看孩子的情况,没再乞求天地,央求少司命,那依靠外人的愿望一时间都化成了对孩子的关心。
没人再呼唤少司命的名字,陈如蓦说不上喜悦,唯有那淡淡的落寞。
“这个孩子也不是你,你在哪儿呐,洪尘?”
她走着,走在人间,在大街上漫步着,在林间穿行着,向那绿草原上进发,又迈进了沙漠,一个个新出生的婴孩子,她看着,预测着他们的一生,有喜有悲,有富有穷,可是就是不见她想寻找的那个人的身影。
只要看着谁家有出生的婴孩,必要过去观幻一番。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偶尔,少司命会去地府看一看地府冥君,地府冥君对她很客气,不再沉默着不语,埋头做他的公务。
地府冥君常常看看她身后的沃沃,有时沃沃看他时,他又把眼睛挪开了。
沃沃就伏在少司命的脚边,静静地看着那里的牛头马面或者是各色小鬼出出入入,对他瞪着恐惧的眼睛,又惊又怕地保持着距离。
少司命想:沃沃是不会再伤害他们的。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还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惧怕他。
地府冥君与少司命只说那些孩子生死的事,其余的一概不多说,有时欲言又止,少司命读得出,他在关心陆洪尘,可是他那些本子上根本就没有记着那么个出生的人,更别提死了,查无此人,这就是地府最权威的结论。
少司命苦恼着,寻不到他,可是她就是要寻着他。
为了陈如蓦成为少司命,陆洪尘牺牲了自己的所有的法力,他甘心堕仙,又甘心接受天帝的惩罚,这件事因为她,不寻到他,她不会甘心。
受到惩罚还因为另一个人,陆洪尘的母亲——司稚官无妍,本来她是受罚的,可是,那时,儿子挺身替她遭受了一劫。
少司命觉得应该去看看无妍,那里掌握着孩子们的生死,那些小灵种像天书河图一样布局着。
可是少司命每每走到司稚司,就有一点儿担心,她怕无妍还恨她。
直到有一天,少司命终于鼓起了勇气走进去,那两个石娃娃也乖得狠,不再为难她。
似乎见到沃沃又挪挪步,仿佛也畏惧他似的。
沃沃在这里可没少闹腾。
2、
走在那长廊,两边的荷花又绽放了,都粉红鲜嫩的,满满的一池子,看不到水,都被厚厚的圆圆的大叶子遮盖着。
这里独有莲花,难道有寓意吗?
能说这么千千万万年来,无妍对幽莲仙子没有愧疚么,那件事到现在也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只能在心中画个问号。
陈如蓦走进那楼阁中,生怕一下子就看到无妍那张冷冰冰的脸,好在走了几个地方,司禽阁、司兽阁、司子阁、司女阁,那一间间楼阁,都井然有序,那些小灵种个个生机勃勃。
直到司子阁,少司命推开阁门,看到的情景,又让她回想起那初来这里时候。
那时的落败场景真让人惊讶,那时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如蓦口口声声说她可以为弄好这些灵种,那时的无妍见到她的狂妄是多么的惊讶。
想起来这些,少司命就有些为过去的事情感到脸红,好在无妍再没有提起这些事情,不然会让她们尴尬的关系更难堪。
她看着那闪闪的灵种格外有精气,见到其中一颗犹为明亮,正凝神去看时,只见一个身影从那颗亮亮的灵种里飘出来。
背对着少司命,那婀娜的腰身十分柔软,垂着头,若有所思地样子,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这小子,到底去了哪里,投胎到了哪呀!”
接着无妍施起法力,那灵种一颗颗就像是小珍珠般地幽然闪着光芒。
“吸吧,吸吧,我用灵力养着你们所有这些小灵种,你们乖乖的成长。”
看来,因为陆洪尘投入了凡间,司稚官无妍对所有的灵种都关心起来。
那些灵种吸了灵力后,无妍收拢了功力,又接着自语:“陆洪尘你这个傻孩子,你到底是投胎做了人,还是做了什么,要是做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你要我多焦急!”
一个妈妈的心呀!
想起在天庭时,无妍苦苦哀求少司命,要用法力保下来陕陆洪尘,可是陆洪尘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不容她不照着去做。
天帝并不是要对着一个无妍,而是要带着连鬼臾区陆洪尘连着陈如蓦一起罢黜。
若都离开天庭,他们就不得翻身了,如果只牺牲一个人,那么既可以让天帝明白谁是真正反叛他的人,又能保留实力,让陆洪尘重新修仙。
无妍也听到了这话,也在心里觉得有道理,可她就是为自己的儿子觉得亏。
为什么陆洪尘为你陈如蓦可以堕仙,你陈如蓦就不能拿出所有的法力来对抗天帝保下我的儿子?
这是司稚官无妍恨少司命的原因。
如果让无妍看到少司命,她一定还是第一句话从齿间迸出:“见死不救!”
一定还是那副恨之入骨的表情。
看到无妍重新振奋就好了,看来她也没有找到陆洪尘,那么我来的目的,也就是想知道她寻找的进展如何。
少司命安静地从那楼阁里出来,沃沃脚步极轻地走过来,她坐在沃沃的身上,一纵就离开了地府,再到人间去。
3、
茫茫人寰处,红尘遍布。
陈如蓦耐心地寻找,对每一个生命都备加珍惜。
陆洪尘,红尘,滚滚红尘,到底,你在哪里?
陈如蓦在心中自问,她想找到那个英俊的少年,白色的长袍,笑容微露却带着几分冷峻,没有认真地笑过,没有冷酷地愤怒过,他就这样被抛到了人间,一个未知的地方。
看到天空上云展云舒,一切都似乎那样飘逸自在,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可就是表面上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样,内里却暗流涌动,谁都不知道命运的去处,也不知那命归于谁手,都在那茫茫红尘中寻找着自我,又丢失了自我,或者向来就没有什么处我。
一切都是老样子!
昔日的丞相府已经荒凉,那旧时的宅子也生了青苔,人的败落,与那房屋一样,都是休戚相关的。
经过田府时,陈如蓦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个庞大的宅子。
那里面有渊赢,已经有了恢复了神智的孩子和她爱着的人。
田穰聪还会在乎那些令他不舍的往事吗?
他不会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那白色的绸缎挂在田府那个大匾上,门前的狮子也系着白色的绸花。
本来通到府内的红地毯也挂成了黑色的,大小的官员们鱼贯而入。
他们经过灵堂,草草地行了礼,就在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寒喧着。
魏玢的女儿魏绿萼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戚,田虎号啕大哭着,田豹田貙田罴哭得死去活来,拜祭的只是脸皮上挂着悲伤而已。
魏绿萼实在听不下去这声音,到公主面前行个礼,就朝着外面走出去,那面站起等了她许久的马夫兄弟。
田虎含着泪眼看着她的背影,一点办法也没有。
公主却冷笑了一下。
陈如蓦站在门口,透视着这一切,也冷笑一下,和公主的相似却没那么心中含有恶意,即使想起这死去的大夫人对她的残酷,也只是过去了而已。
什么事都会被时间给抹去,那仇恨也变得不那么强烈了,那热爱也变得不那么激情了,什么事情就被时间,就像在阳光下暴晒的东西,一点点将那东西身上的颜色抽去,只剩下一点惨白。
陈如蓦听到一阵骨头咯噔的声音,那直直的像不是会回弯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她四下去寻着,看到狮子旁边不起眼的地方,有个人,立在那里,罩着全身的黑纱。
她打量了一下,看到那隐在黑纱下的森森白骨,明白了,竟是她。
正想着,田青苗从里面出来了,警惕地看了一下后面,确定没有人注意他,而且没有人跟他出来,才大踏步地走到那石狮子后面。
挽了那直着腿走路的人,一步一小心地向回走。
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只见他们穿过陈如蓦的身体,一直向前,没有看到陈如蓦,也没有在乎别人的目光,这世上只有他们自己。
陈如蓦很想和他俩说上一句话,这么久了,小玉还没有恢复肉身,而她呢也舍去了肉身。
一切都变化了,他们人鬼殊途仍可以相爱,而她的爱,在哪里呢,去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