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吧，我就说绝对有声音的！”王子兴奋地口无遮拦，“车夫听到过吗？你天天在城墙边候着，应该也听过一些吧，就是咕——”
“王子殿下！”当里尔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情未经确认是不可以说的。”
车夫被王子搭话本来甚觉高兴，但这守卫长的态度却让他十分不适。他倒是见过几次当里尔，每次主动问好对方都只是勉强回应，似乎在语言上就急于表现阶级之分。对于老车夫来说，那是一种让人异常厌恶的傲慢。
当里尔经常陪同在王子左右，偶尔还能听到他训斥主子的嗓音，老车夫认为这是越了级，何况对于旁观者来说，也许别人都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主子。
“我做了三十年车夫了，”老车夫不屑地说，“国王陛下见到我都很客气，我效忠于王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泄密的。”
“是吗？”当里尔嘴角轻微上扬，更甚轻蔑。
“是什么野兽的鸣叫声吧，”车夫回过头目视着王子，“殿下也听到了吗？”
他瞥见当里尔咋舌不满的模样。
“听到了听到了！你也听到了吧！”王子急忙回答道。
“可不是，我早就听到了，也没人来陪我说道说道，我还贴着城墙仔细听过呢，有好多种不同的声音。”
“好多种不同的声音？”当里尔惊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车夫娴熟的操纵缰绳，驶入一排民宅的后方，老旧的木轮轧着石板路，颠簸异常，车身还发出咯吱的响动，“我还数过呢，至少有七种声音。”
当里尔扶着把手，一只手护着王子的头顶，生怕他撞到脑袋。
“不用担心，这马车走过的路比你这辈子见过的还多，时间培养的经验是不会被破旧的石板路打败的。”老车夫意味深长的说道。他瞥见王子发鬓黏着的泥土，几次想问，但当里尔催促着并不打算给他们再次对话的时间。
阁楼上的卫兵远远地就看到了驶来的马车，他凭着敏锐的视觉看到了自己的长官。待马车停在城墙下后，他便一只手抓着绳梯的开关，探出脑袋观望。
卫兵长从车上走下来，紧随其后的是比其王子，王子拒绝了车夫的搀扶，纵身跳下车后站的笔直，拍打着衣裳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仰头显现出一副肃穆的神情，似乎要把自己稚嫩的十一岁印记就此抹去。
“如果是要看风景的话，”卫兵被雨雾模糊了双眼，把脑袋垂得很低，“您最好告诉王子殿下，外边都是云雾，是看不到什么的。”
“放梯子就是了，”当里尔撑伞伫立，仰头回答，“我和王子殿下可是为了重要的事情来的。”
王子和卫兵长一前一后登上阁楼，底下的老车夫坐在车篷下点燃一袋烟，瘪着嘴不时往头顶看看。他见到卫兵向自己点头示意，连忙躬下身子敬了个礼。
阁楼上的卫兵站在一旁等着当里尔吩咐重大事由，但后者只是迫不及待的走到护栏旁，近乎要将身子倾出楼台，淋着雨水探出脑袋便往外张望。
“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当里尔望着漫天浓密而难见远方的白雾叹了口气。
“听到过，”卫兵站的笔直，朗声回答说，“我也汇报过，但城墙周围长年浓雾，我并没能看到什么，王宫派来的术士则解释说是风洞的效应。”
“风洞的效应？”当里尔疑惑地问，“这是个什么玩意？”
“术士们的语言，我也不太懂，大概意思就是说风刮到城墙产生撞击的声音之类的，您也知道，他们经常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就是说这些声音是风产生的？”王子狐疑的眼神瞥了过来。他的表情告诉卫兵，自己绝对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但就是这样的，王子殿下。”卫兵吞了口唾沫说，“陛下让我们好好驻守，别因为这些小事情就往上汇报。”
当里尔依旧探着脑袋搜寻，只不过这一次是垂头往下看。他隐约见到一团黑色巨大的影子在悄然挪动，想仔细盯着看个清楚的时候，轻风拂着雾团又遮在了眼前。
“你们平常驻守会看看城墙下么？”他问卫兵。
“这倒没有，我们的职责是防止任何未知生物侵入国内，”卫兵回答说，“有些时候天气好了，能见度大概有个百米——其实大多时候都是那样的，偶尔有这么几天雾气比较重，术士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天气产生了某种效应才会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难道不会是因为看不见才说明确实可能存在有什么生物吗！”王子不满地说。
“这……属下无法回答。”
阁楼左侧的小撞钟突然被人摇晃起来，清脆的叮叮声有些急促。卫兵看见车夫老头一手拿着烟杆，一手拉着钟绳，他冲上头喊了一句：“国王回来了，我们是不是需要现在就回去。”
阁楼上的当里尔看到市中心街道上队列而立着许多国民，夹道欢迎的中心是骑着白马的国王和他的三个侍卫，人群的欢呼声穿透嘈杂的雨声而来。他仔细盯着队列观看，见侍卫后方有个骑着与国王同等高大马匹的人影。
他基本可以确认，王已经顺利将洛兹从四国会议上带回来了，后者出现在这里只能意味着两个既成事实的结果：
一，因国王据理力争，洛兹的审判被取消了，但考虑到自己刚刚急于验证的一切，他隐约觉得联合政府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甚至绝对不会妥协的。神情肃穆的当里尔现在只能相信是第二种结果让洛兹回到了烟回森林。
他神色凝重地，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守卫和王子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和他们决裂了？”
